对黔中道以外的百姓来说,提起黔南的第一印象就是钜州,绝不会想到那个如汤勺探入壶中的应州。无他,相对贫瘠太多的黔南就这两个州县,而单单一个钜州所管辖的面积就快比得上黔中道其他州县之和,于是就有人笑言钜州郡守这一职,可称得上半个地方封疆大吏经略使。
关宁山庄几十年前可是黔中道内数一数二的大宗门,稳当当的黔南钜州武林执牛耳者,可惜的是近二十年以来庄里再没出现过精采绝艳之辈,只能无奈的沦落为钜州境内的二流宗门。
江湖宗门势力与王朝国祚家族生意一般,讲究一个薪火相传,光是出现几位开宗立派的高人祖师爷并不能就此高枕无忧了,还得每一两代就出现一个后辈俊彦,倾注宗门全力栽培之下成为下一代顶梁柱,否则光吃祖上留下来的老本,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
还好庄主张青华平日里素来待人和善,积累了大半辈子的江湖善缘,加上历代祖辈攒下的恩荫,虽然没了几十年的风光气派,但凭借几十年遗留下来的不骄不躁踏实底蕴,庄子在江湖上还是未曾太过捉襟见肘。
幸好地处相对偏僻无顶级门阀世家的黔南,实力山河日下的关宁山庄才能独占好大一片几河交水地段,这要是放在锦州那种寸土寸金地方,早就被那些个新近蹿出来的洪虎门柳剑派盯上,争先恐后来当做垫脚石踩着上位了。
山庄前几日来了位客人,是个佩剑系酒壶的中年儒生,说是二十多年前失落时受过关宁山庄恩惠,也曾与当时指玄境界的老庄主煮酒论剑。
尽管对冒昧前来的儒生没有印象,不惑之年的张青华依旧不曾有丝毫迟疑,一如既往的热忱大方身边大管事去吩咐下人赶紧准备一间客房,再让厨房送上酒菜。
同出一脉的大管事张丹锋对庄主的吩咐一一照办,只是免不了在心中腹诽几句。山庄这些年已经逐日入不敷出了,完全是凭借着祖辈们遗留下的家底勉力支撑,前些日子防止少庄主被知道了多想,庄主已经让自己暗地里托人去贩卖几件家传珍藏,填补山庄的日常用度。
庄主张青华待人和煦,只要是来关宁山庄拜访的客人都是好酒好肉呈上,从不管对方是真正的江湖豪客,还是来山庄蹭吃蹭喝的下作人士,自然对眼下这个活像个老穷酸的中年儒生不吝热情,尤其是听到对方确实道出了几手老庄主极少示人的指玄秘术后,更加不疑有他。
对山庄情况了如指掌的管事也只能暗暗着急,见过了太多所谓的狗屁江湖豪客,就那样大大咧咧美其名曰慕名而来,然后在山庄上随便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记得最久的那位曾经连住三个月,一直等到过了小年才磨蹭离去。
这种不上不下的江湖人士颇让张丹锋厌恶,一上门就跟庄主称兄道弟,几杯酒下去更是就拍着胸脯大言不惭恨不得两肋插刀,尽说些他日有事只需要给个口信,立马不辞辛苦千里赶来相助之类的空口白话。
而且往往越是本事稀松平常的人胸脯拍得越响,见识过太多江湖险恶人情冷暖的张丹锋毫不怀疑,若是真碰上关宁山庄解决不了的大事,就凭那些个半吊子水平的江湖“豪客”也是无济于事,恐怕这些心思精明的义气“兄弟”早就装聋作哑避之不及了。
最让张丹锋不齿的是一位在岭南武林名头不小的刀客,当时可是带着儿子一起前来拜访的,哪知道贪杯喝多了几壶钜州特有的枸酱酒,夜里居然打起了庄子里年轻女婢的主意。关宁山庄世代造福相邻,庄子里的仆人大多是周围乡间寻常人家的子女,哪里抵挡得住江湖武夫的魔爪。
要不是当时那名刀客的儿子还算顾忌脸面,好歹拦住了不知是真醉还是借酒撒泼的父亲,之后主动赔礼道歉,不然就算庄主磨不开面子来赶人,张丹锋自己都要私下去向对方替女婢讨个公道。
府中下人前来送上酒菜,碗筷还未摆好,中年儒生就迫不及待地主动拿起酒壶,连杯子都不用了,直接对壶而饮。
张丹锋会心一笑,钜州枸酱酒以独有的回沙秘艺而闻名天下,几百年前就有君王赞曰“甘美之”,中年儒生显然是个酒中老饕,深知这一壶地道枸酱放在外地可不是光有银子就能轻易买到的。
庄主不巧有事在身不能作陪,只能先前略微露面下以示门风,张丹锋再三表示歉意后识趣得抽身离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再返回时中年儒生也正巧对付完桌上酒菜,这其中时机的巧妙把握,足见宗门府邸管事待人的老到之处。
少年时就进了山庄的张丹锋代替庄主,陪同中年儒生在山庄内穿廊过院,一是介绍庄子内大致地形,隐约间说明哪几个院子非请不得入内,二是让府上下人远远瞧见客人,方便接下来几日中年儒生在山庄内不至于被下人冷落了。
府上其他的大小管事与行走武夫,错身而过时纷纷放慢脚步,对张丹锋微笑点头示意,显然对足可称为“二庄主”的张丹锋敬畏至极。
不过对于身旁的那位来客,其他人就没有修养良好的张丹锋那般好脸色了。关宁山庄是一个江湖势力,结交的从来都是武林人士,可眼前这位一身儒装佩剑悬酒壶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