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弘明真人也没想到,他徒弟会回来这么早。反正石璿回来后,一直也没见人。石璿在禅房里打坐了几个月,实在无聊,便拉着高舒夜又到坊市去了。
“也罢!”高舒夜原本正在研究与玄光镜配套的大型接收处理器,准备等回宗门之后献给掌门,以便门内弟子通过玄光镜相互交流、互通有无。但见石璿实在无聊地可怜,便落开了手,带着她再次进了坊市,“上回你只顾着闹脾气,也没往东市去。而今便带你逛逛东市吧!”
“我哪有闹脾气?”石璿十分不服。
“好,你没有!”高舒夜好笑地摇了摇头,毫无诚意地敷衍她。石璿如何听不出?只是此事本就是她理亏,她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因而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自己却也笑了。
高舒夜见她高兴了,便心情愉悦地牵着她的手,笑道:“走吧!”
可谁知,他俩刚刚走出垂花拱门,远远便望见一玄衣男子立在菩提树下。许是听见二人的动静,那男子转过身来,对着石璿露齿一笑,眉眼间的郁气顷刻便散了大半,不是虞湛又是谁?
高舒夜蹙眉,低低说了一句:“阴魂不散!”石璿想起那日被他硬认成“珠儿”的事,脸色也有些不好。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一个愤怒、一个无奈地继续往前走。
——已经被人看见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好像怕了他似的!
虞湛上前几步,远远地等着二人。待二人走近,他拱手施礼:“高道兄,珠……石姑娘。”
听他没有再将自己错认成“珠儿”,石璿脸色好了些,回了一礼:“虞道兄。”
高舒夜却是面寒如霜,阴阳怪气地说:“虞道兄倒是好兴致!莫不是要学那佛祖,菩提树下悟道不成?”
虞湛淡淡道:“不过是心有所感,在此冥想片刻罢了!虞某愚钝,哪里敢与佛祖比肩?道兄此言,太过抬爱!”
“哼!”高舒夜嘲讽道,“道兄这冥想可真是入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
忽悠谁呢?你若真在冥想,会那么及时发现我师兄妹二人从院子里出来?
虞湛抿了抿唇,垂眸不言。他纤长的睫毛遮住瞳孔,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阴影,配着苍白的脸色和忧郁的神情,让人见了便觉心头一软。
可石璿却觉得心烦意乱!
——她也不知为何,只要看见这虞湛,心底便有负面情绪不断滋生。他越是情深,她便越是烦躁!就好像……就好像一只鸡遇见了黄鼠狼,黄鼠狼越是客气,鸡便越是忐忑!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皮笑肉不笑地说:“若是道兄无事,我与师兄便先告辞了!”
虞湛心头一窒,强笑着让开了道路:“两位自便。”
石璿点了点头,拽着高舒夜,扬长而去。
路过虞湛身旁时,高舒夜嘲讽地一笑,无声地做了个“喵~”的口型。
虞湛立在树下,目光紧紧地追逐着石璿的背影。直到二人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了!
微风习习,吹得菩提树枝叶晃动,莎莎作响碧绿的菩提子隐在枝叶之间,如一颗又一颗碧玉磨成的珠子,圆润而光泽饱满。
虞湛静默半晌,蹙眉思索高舒夜最后说的“miao”字究竟是何意,却始终不得头绪!
这时,叶无忧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看见虞湛,他快步上前,猛地拉住虞湛的手,兴奋地语无伦次:“快,师弟,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虞湛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颤抖,和随着颤抖一同传递过来的喜悦。虞湛心念一动,猜测道:“是素姑娘再次转世了?”
“对!对、对、对!”叶无忧连连点头,“已经出生了!刚刚接到师妹的传信,这回阿琼是投身在晋城杨氏。这回她有灵根!有灵根!”他说着说着,只觉眼中酸涩,竟泛出泪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虞湛亦是惊喜不已。他虽入门之后几乎一直在闭关,对虞湛和素琼华这对苦命鸳鸯的故事也有耳闻。
——他二人本是临近北洲的杏花村里的普通夫妻,因北洲魔道肆虐,杏花村被波及,两人在逃亡途中失散。机缘巧合之下,叶无忧拜入了太玄宗天玑子门下,而素琼华却不知所踪!
等叶无忧修为稍有小成,便朝师父借了引魂灯去了地府,意欲查询素琼华到底是生还是死。可直到那时,他才得知,素琼华早已身死,已投了两回胎了!
叶无忧心中实在惦念妻子,不顾鬼差的劝阻,查到了素琼华那世投胎之处,意欲再续前缘!可这时,素琼华的魂魄再次来到了地府!且看样子,她死时不过二十上下。
询问之下,他才知晓,她是进香途中遇到了盗匪,因不愿受辱而自尽。
叶无忧怜惜不已!虽然素琼华两次投胎,孟婆汤早已洗去了对他的记忆,他仍是护着她再次投胎,并将她带到了太玄宗内。
可这一世,素琼华跟本没有半点儿灵根仙骨,虽有太玄宗内灵气滋养,仍是不过百年便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