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的耐性再次耗尽，不得不向他告辞：“今日得长老指点，弟子受益匪浅，便先回去自行体悟了。待过得几日，弟子再来叨扰。”

北阙将她送出大门外，道了声：“师侄慢走。”

目送石璿离去，北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挺直的背脊微微放松了些，整个人都从那种“全全戒备”的状态下解脱了出来。

——在阿宝的师妹面前，他不单要时时小心斟酌语句以免露出破绽，还下意识地想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就像一个见了丈母娘的毛脚女婿。

石?丈母娘?璿满身低气压地一路走回恒阳峰，路上遇见的弟子皆被她气势所摄，远远地避了开去。便有不得不碰头的，也都是匆匆打个招呼，便立时错开了，生怕她迁怒到自己。

——放春山上谁人不知：宗主对这个弟子极为看重，甚至默认了南坛长老喊她为少主。说不得那一日自己便要在她手下讨生活，自然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地好。

石璿闭关几日，将从北阙哪里得来的郁气散尽了，这才准备再去逸阳峰，再接再厉，继续套话和以言语让北阙明白陆持盈的处境有多么不人道，让他改变主意，治好师姐。

可今日，她尚未踏出房门，便听见门上的传音石里传来了师尊公子昶的声音：“我的儿，你上来一趟。”

石璿脚步一顿，蹙眉猜测公子昶的目的。

但无论如何，逸阳峰她肯定是去不成了。他出了门，便直接上了三楼，在门口恭敬地请示：“师尊，弟子已至，可否进去？”

房中立时传出公子昶的声音：“阿璿快来。”

石璿推门进屋，给公子昶行了师徒之礼，便问道：“不知师尊召弟子前来，所谓何事？”

“怎么，”公子昶怫然不悦，蹙眉道，“为师没事便不能叫你过来了？”

石璿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烦躁以至迁怒了，连忙俯身请罪：“师尊息怒，弟子绝无此意！”

“是么？”公子昶嗤笑。

石璿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为师尊做事，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公子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丟给石璿一块儿玉简：“今日叫你来，的确有事。你且看看这个。”

石璿伸手接过，神识探入。玉简上记录的东西并不多，只是说佳肴宗前宗主张屠独自上了珞珈山，在珞珈山上的一个洞府之外长跪不起。而洞府的主人，正是天魔无悔禅师。

石璿疑惑地看向公子昶，不知他究竟何意。

公子昶嘲讽地说道：“你那日特意将天魔无悔的事情告知为师，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他的“为师”二字说得极其嘲讽，全不似往日的戏谑。石璿不禁反思：自己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仔细想来，公子昶对她还是很可以的，尽到了一个师尊该尽的所有义务，甚至更好！可她却总是下意识地排斥他，连拜他为师都报有目的。而他明明知晓，却仍是收下了她。

察觉到她眼中的愧疚，公子昶暗暗得意不已：小样，治不了你？

既然石璿态度软化，他决定就趁热打铁。

“好了，看完了就放那儿吧！其实为师今日叫你来，是为了给你讲道。”

“讲道？”石璿一惊，下意识便抗拒起来，“不用了吧？弟子最近并没有疑惑之处。”

公子昶所讲得道，自然是“魔道”！与弘明真人所讲的“正道”纵然不相悖，也差定然距不小！她并不觉得适合自己。

公子昶道：“说来，你入门也有半年了，为师却从未给你讲过道，确是为师失职了。今日，便为你补上这一课。”

至于她说的“并无疑惑”之言，公子昶直接便无视了，挥手又取出当日窥伺北阙的哪块儿铜镜，说道：“在听道之前，你还是先切实感悟一下吧。这更利于你对道的理解。”

说完，素色的广袖一挥，石璿便晕晕乎乎地栽进了铜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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