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石璿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到了一处灵气极为稀薄之地。她面前有两个道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石璿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发现两人跟本看不见她,便光明正大地听了起来。
“既是天灾,便是天意如此!师弟莫要因一点儿妇人之仁行差踏错。”这一位师兄甚是语重心长。
可他师弟却并不敢苟同:“呵!不问苍生问鬼神,这便是师兄的道?”
师兄叹道:“我等修行之人,本该顺应天命。如若不然,那便是魔。”
两人已争论了许久,师弟终于被师兄的这一句话引爆了,大喝道:“若魔能救世,成魔又如何?”
成魔?成什么魔?为何要成魔?
石璿这才意识到不大对,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尸横遍野!
她的脚下,是万里焦土;不远处是干涸的河床,有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凡人正匍匐在裂纹深深的河床上拼命舐添吸允;再往远处,是成片的焦黄的稻田和大片枯死的树木。
石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
——凡人,世俗界,天灾!
再回头,那两个师兄弟仍在争执。石璿又听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师弟虽有心救灾,却法力不够,必须借助师兄身上的一件法宝“雨神盅”方可向天借下甘霖,救这一方百姓。
“你不必再说!”师兄拂袖转身,表明了自己不会改变主意,“你不懂事,师兄却不能任你胡来!”
“师兄!”师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了宗门。您就发发慈悲,将雨神盅借给我吧!”
“师兄,”师弟膝行上前,抱住师兄的腿腕,“你自小最疼我,就再疼我一回吧!”
师兄已然有些不耐,但一想到眼前这个是自己平日里宠爱万分的师弟,他便又将火气压了下去,继续耐心地劝道:“他日因得今日果,这场天灾不过是天道的清算罢了!师弟只见t到他们因天灾而死,便没有看到他们消去的业力吗?你今次救了他们,也不过叫他们一直困苦,甚至影响来世。再者说,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啊!”
“呵!”师弟看师兄的眼神失望无比,“师兄,这种道貌岸然地话,你也说的出口?我且问你,前日被父母换着吃掉的两个孩子种了什么因?尿床么?别说什么来世!我道家只修今生,不求来世!”
石璿看着看着,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她听了师弟的话,不由赞道:“这位道友说得对!咱们修行之人虽应顺天应命,但却不是缩手缩脚。你只管随着心意去救便是!若天道真觉得他该死的,总会叫他死的。但若遇事畏首畏尾,还修得什么道?”
这师兄弟二人跟本听不见她说话。但她这一句话出口,形式便忽然逆转!
师弟抬手制止了还要再说的师兄,眸中尽是决然:“师兄不必多言。你只要说一句,那个雨神盅,借,还是不借?”
师兄坚定地摇头:“此地之事,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不会让你结这样大的因果!”
师弟的神色突然便从容了起来,淡淡道:“如此说来,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师兄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还来不及询问,师弟周身的气势已然变了!那不再有道家的平和和利而不争,而是充满了一往无前的锐气。而师弟的修为,他竟然看不透了!
看着眉眼依旧却莫名意气风发的师弟,师兄不可置信地猜测道:“你……弃道从魔了?”
“是啊!我弃道从魔了。”师弟却很平静,甚至是感叹道,“我如今方知,往日纠结踌躇,皆是幽烟浮云,转眼即逝,是我过于看重了!”
师兄气得浑身发抖:“你我一同修道多年,师父的悉心教导,你竟只觉得踌躇纠结么?你且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魔道功法?”
师弟只叹了一声,不再多言,挥手间大法力喷薄而出,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间便乌云密布,顷刻间,大雨瓢泼而落。
河床上匍匐着的人、路上麻木行走的人、坐在枯树下绝望等死的人皆愣住了。然后,便如做梦一般仰起脸,任冰凉的雨水冲刷着沟壑纵横的脸颊。
“下雨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而后便自我怀疑起来:“真的下雨了?”
这两句仿佛打开了某种神秘的机关,饱尝饥饿与疲惫的人们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力量,欢呼雀跃:
“下雨了!下雨了!”
“真的是雨!真的是雨啊!”
“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老天爷开眼了!”
“下雨了!”
“下雨了!”
“……”
石璿也忍不住被这喜悦的氛围感染,无声地笑了起来。
等她再想起那对师兄弟,准备看一看他们怎么样了时,却突然便脱出了幻境,回到了恒阳峰竹楼。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