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西门珏头一次见到公子昶这般失态,心底深处也忍不住为好友鸣不平:是啊,为什么呢?殷离歌又有那一点儿比得上公子昶?可是理智上,他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宗主觉得,少宗主是何等样人?”西门珏不答反问,“她可是那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
公子昶想都没想,立时反驳:“胡说八道!阿璿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最是言出必践的!”
“那就是了。”西门珏苦笑,“如今,少宗主心中已经有了殷离歌,又怎会移情别恋?”
公子昶默然。
西门珏续道:“少宗主对宗主十分敬重又有七分孺慕,宗主的言行都对她影响很大。若宗主执意不许她与殷离歌相见,想必少宗主定会遵守宗主之命。”
公子昶眸光一亮。
西门珏见了,故意道:“想必宗主也已经想到了:如此一来,宗主自然可以将少宗主留在身边,时时相见。可是少宗主和殷离歌接触不足,不能完全地了解殷离歌,就会逐渐爱上自己心中幻想出的名为‘殷离歌’的影子。可是,那只是她的幻想,依托于殷离歌而生,却又不是殷离歌,更不会给她丝毫的回应!如此一来,两边的感情不对等,少宗主既不能借情入道,又不能破情而出。这情劫,自然也是渡不过的。”
他说得抑扬顿挫、且惜且叹,仿佛已然看到了那样的情景。
公子昶却是面如死灰!
许久,他的声音低低传来:“我知晓该如何做了。你……退下吧!”
“诺!”西门珏应了,退到门口,却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属下禀报之事?”
公子昶挥了挥手:“此事既然是你来禀报的,你看着办吧!”
这就是说不要北阙插手?西门珏会意:“属下领命。”
待西门珏退走,公子昶召来甲十七将碎裂的茶盏收拾了,便一个人坐在上首发呆。直到第二天一早,石璿来请他去摩崖坪观赛,他才回过神来。
石璿原以为经过这一夜,她的师尊已然消气了。可如今看来,却是她放心得太早了!
她来请安奏事,公子昶也很快便叫她起身,言辞与往日没有任何分别。可是,他却不似往日般慵懒地斜倚,反而正襟危坐,却又半瞌着眸子,瞧也不瞧她一眼。她有些忐忑得请他到摩崖坪观看这头一届蹦极大赛,他却是半点儿兴致也没有,淡淡道:“本座便不去了。”
然后,便再没有多余的话对她说。
石璿觉得很不对劲!哪怕是师尊与她闹得最僵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冷淡过。难道,殷离歌真有什么极为不妥,才令师尊反感至此?
她咬了咬唇,故作轻松道:“徒儿日后都不再理会那殷离歌了,师尊莫要再因此置气了好不好?”一句话说出,她只觉利刃剖心,只片刻便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公子昶长睫微颤,一个“好”字差一点儿便要脱口而出,却被他生生抑住了。他心头发滞,面上却是失笑:“胡闹!”
“师尊?”石璿直觉公子昶的状态不大对劲儿,却又看不出任何不妥,对他这话的意思也是迷惑不已。
“好了、好了,为师昨日里逗你呢!”公子昶起身度了几步,回身去看主位上方“天地无极”的匾额。他怕自己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被心思敏锐的徒儿看出什么破绽来。而就在确定石璿看不见他的脸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便尽数褪去,冷得像雪山上百年不化的冰雪。
“逗、逗我?”石璿瞪大了眼。
公子昶声音含笑:“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为师看殷离歌不顺眼的缘故。为师辛辛苦苦将你教得这样好,却被他轻而易举就给叼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师尊!”听明白了他的话,石璿脸色通红,娇嗔道,“你、你胡说什么呢?”
“哦?我胡说?”公子昶恍然道,“难不成,阿璿跟本就不喜欢他?那为师可就派人把他赶出山门去了!”
石璿也不是一般人,方才只是措不及防才让他借机调侃。见他不依不饶,索性便直言道:“好吧,徒儿就是喜欢他!”
公子昶眉心一蹙,忍住了心头突如其来的刺痛,摇头感叹道:“真真是女大不中留!”无论是动作、声音还是语气,都活脱脱是个调侃徒儿的慈爱师尊。只是,你要忽略他被痛苦浸满的泠泠凤眸。
石璿娇哼一声,决定不再理他:“时候不早了,师尊既然不去,那徒儿就告退了。”
“去吧。”公子昶摆了摆手,“你可别因殷离歌的缘故偏袒了浮屠门!”
石璿跟本就不理他,迅速遁走了。
“哗——”
“啪!”
“砰——”
“哗啦——”
“……”
公子昶一气将室内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心头那股郁气却是半分也未散。他一脚踹翻了桌案,冷笑道:“殷离歌是吧?你给本公子等着!”既然你有雄心壮志,本公子便帮你一把又如何?
——只待阿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