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之后,他又遇见了好几次甲字号的五人。许是得了公子昶的吩咐,那五人对他也不再留手,每次都将他伤的奄奄一息,再丢出无遮城。而无遮城乃至邪极宗下辖的近百个城池,似乎都得到了邪极宗高层的吩咐,不准卖任何一种丹药给他和柳曦。
更令高舒夜不安的,是这五个人明明已被他拆穿,却仍就打着石璿的旗号行事,而石璿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这让他很难相信石璿平安无事。
兜兜转转,百载光阴极漫长又极短暂的过去了,妙弋终于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嘘寒问暖、为他讨公道、派人照顾他,甚至于,连他没有丹药的窘境都顾及到了。
高舒夜握着荷包,摩挲着上面海棠花的绣纹,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一旁的余晖微微垂着头,却极快地抬眼,眼中闪过一抹怜悯,又快速隐去,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跟本就没有动过。
却说就那么顶着一脸的血污跟着甲字号五人回了邪极宗,甲字号的五人到是想提醒她注意仪容,可见她面沉如水,几人又正心里发虚,哪里敢去触她的霉头?只能欲言又止地任她去了。
途中遇见了萧崇,石璿随口叫住他,让他找个人去照顾高舒夜,顺便给高舒夜送些丹药。
萧崇城府深沉,看着石璿脸上血污汚的一个模糊的巴掌印,他心头虽惊,却也能面不改色,静静地听完了石璿的吩咐,便即转身告退。
只是,他心中却难免猜测:少宗主这是……被人打了?可看痕迹也不大像啊?
他还有理智分辨,但公子昶就没有了。
看见徒儿脸上的印记,公子昶神色一变,爱徒平安归来的喜悦登时化作了一片阴沉。他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极速掠至石璿身旁,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动的手?”说着,他眸光阴沉地转向甲四等人。
甲四五人齐齐跪了一地,却半句话也答不出来。
他们到的时候,石璿脸上已是这样了,而高舒夜那副样子,又岂能伤在少宗主脸上?就算是能,他又岂会真的动手?
其实,石璿一开始只是忘记了而已。但进了放春山的地界,她心神一宁,便想起了这回事儿。可她却觉得委屈、很委屈!困惑,很困惑!
——师尊怎么能借着她的名义去伤高师兄呢?她又何曾有过不喜高师兄的意思?师尊怎能会生出不许高师兄入北洲这种想法呢?
她心里气闷,就想着要师尊也气闷一下,干脆就顶着这张脸,领着那五个暗卫进了恒阳峰的竹楼。
她一入山门,便早有充做执事弟子的甲十七前来禀报,公子昶听闻徒儿平安自般若无相秘境中出来,提着近百年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觉欢喜不尽,便忽略了甲十七的欲言又止。
因而,直到石璿进来,低着头行完礼,再抬头时,公子昶才猛然看见了徒儿被血色掌印染得污秽不已的脸。一时间,他心头是又惊又痛,止不住地微微抽搐了起来,行动下意识地便快过了思维。
脸颊被他捧在手中,看着师尊紧蹙的眉心,石璿有些恍惚:这……师尊的反应也太过了些。他何等人物?何等心智?又怎会看不出她跟本就没有受伤?
只疑惑也就一瞬间,她便冷笑一声,反问道:“师尊难道不知晓吗?又何必来问我?”
而这会儿,公子昶已经看清楚了,那只是被染上的一片血污而已。他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了徒儿的讥讽质问,当即便有些懵:“知晓什么?你百年未归,为师还不曾问过一句,又知晓些什么?”
“原来,是百年了吗?”石璿恍然地叹了一声,心头便有些闷滞,“这百年光阴,我那高师兄也不知重伤几许?”
公子昶捧着她脸颊的手一顿,眸中厉色一闪而逝:看来,北阙的猜测果然有些道理,这个高舒夜,的确是留不得了!
或许石璿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高舒夜的关心已然超乎了寻常。
公子昶暗暗冷笑:既然如此,阿璿便永远不要发现了!
他心头千回百转,面上却丝毫不显。无奈地叹了一声,他取出丝帕,在十分知机的甲十七端来的泉水里蘸了蘸,一点一点的细细擦去她娇颜上的血污,解释道:“大劫将至,天下风起云涌,无论是世俗界还是修真界,都不安宁。为师也是念着你与他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这才迫他回到师门去避劫。谁知……”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那小子当真是不识好歹,本座少不得要给他个教训!”
——这还真是公子昶的风格!
石璿一时有些无言,一腔的怨气竟奇异地全都没有了。
见她怒气消弥,公子昶笑了笑,挥手示意甲四五人出去,将丝帕丢进水盆里,便牵着石璿往上首走去。
甲字号五人组如蒙大赦,安静地行了大礼便隐去了身形。甲十七亦端着水盆出去了。
石璿虽然气消了,却又觉得自己攒了那么大的气性回来,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也未免太便宜公子昶了,也显得自己太没有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