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昶脸色巨变,伸手一把揪住西门珏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眸中尽是戾气:“你说什么?”
因着公子昶身材高大,几乎比西门珏要高出一个头,西门珏不得不踮着脚尖儿,显得特别弱势。但他嘴上却丝毫不饶,疑惑地嬉笑道:“怎么,难道属下说错了不成?用最好的资源养着、精心护着、不乐意她与外界接触、不喜她对旁人注目。这不就是在养宠物吗?”
“你……你……”公子昶松开手,退了两步,神色狼狈地别开脸,垂眸掩住其间的痛楚。
——却原来,他虽口口声声说着要压住自己的心思,先助阿璿渡情劫。到头来,却仍是下意识便遵从了自己随心所欲的本性,下意识地阻挠了她!
但也只过了片刻,他便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你说的对,本座是该放她自己闯一闯了。走吧。”说着,当先往前走。
“去哪呀?”西门珏追上他。
“你方才说的那个城池。”
两人虽没用遁术,但也有类似于世俗武者的身法,似慢实快,相距近千里的城池,不过半日便走到了。
可是,直到走到了城门口,西门珏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懊恼地伸手拍了拍额头,对公子昶道:“阿昶,你先进城,我去找点儿东西来。”说着,双目四顾,朝着金属性浓郁的西方而去。
公子昶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城门,见其上刻着“瑜洲”二字,便负着手,走进城去。
这座城池很繁华,南北杂货齐聚一堂,凡是世俗界出名的东西,在这里都能找到。
可是,自公子昶入了城门的那一刻,看到最多的却不是货物,而是人——头插草标等着被买走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面黄肌瘦、少气无力。
他们或蹲守在道路两旁,或倚坐在墙根低下,但凡走过来一个衣着稍光鲜些的,他们眼中便迸发出希望的亮光,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呼喊,虽然声音依旧小得可怜:
“大爷,行行好吧!”
“姑娘,我手很巧的,您就买了我吧!”
“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公子,公子,买了我这可怜的孩子吧!”
“……”
各种哀声不绝于耳。
公子昶低喃道:“世俗界竟又到了乱世吗?”
他驻足街头,仰望着半空中风流云动、散而不聚人人道气运,得出了一个令乱世之人更加绝望的结论:“看来,这场乱世会持续很久!”
“以公子高见,这场乱世会持续多久呢?”一道苍老而深沉的嗓音自身侧响起。公子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这世俗界中竟还有不被他的“雨雾烟云”影响的人。
雨雾烟云是一个有些鸡肋的法术,对于修真之人没有什么用处,却对世俗界的凡人很有用。施术者一旦使用了这个法术,便会如雨雾烟云般融成自然界的一部分,让人下意识便忽略。因而,虽然公子昶的衣着举止都比旁人出众得多,在这老者之前却没有一个人会刻意多看他一眼。
公子昶转过身来,看向来人。那人在凡人看来应该已经很老了,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生着几点黑褐色的斑点。
但这老者虽老,却是精深得紧,腰背笔直,声音洪亮。此时见公子昶转过了身来,他立时便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又问道:“不知公子高见?”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公子昶便打起精神和这老者说了几句:“赵氏国运未衰,旁人自然是得不到天下的。只是……呵呵,”他嘲讽地笑了笑,“这气数已尽却国运未衰,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老者面色一变,叹道:“对赵氏来说,祸多于福;但对天下黎庶来说,又是福多于祸!”
自那场薄日重升的异象之后,多少赵氏子孙死于非命?也不知是否当真国运未衰的缘故,这么多年,被无数诸侯以各种方式迫害,赵氏竟还有嫡系!
幸而,这种迫害在两百年前告一段落,使赵氏之人不再日日为身家性命而担惊受怕。
只是,这却是令一场恶梦的开端。
气数、国运之事,从来不是凡人能够更改的。自天下大乱以来,也曾有十数人占据了半壁江山,有问鼎天下之势。
但,也仅止于此了!
因着无有人道气运加身,这些雄主们个个都短命,且子孙不肖,大好基业终成画饼。
然后,便是又一轮的征伐。
直到两百年前,才有术士肯定:人道气运仍向赵氏!
赵氏子孙在受到了一轮比往日里更猛烈的屠杀之后,这些被羞愤冲昏了头脑的诸侯才终于肯听从谋士们的建议:奉天子以令不臣!
换而言之,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站着死与跪着生,哪一个更屈辱?哪一个更痛苦呢?
幸存的赵氏子孙们都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种抉择的痛苦。
而后不过三日光景,赵氏嫡系全部自戳以殉国,用血与命维护了身为皇族正统的骄傲!旁系之中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