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死一般寂静,项羽三人虎目含泪,但强忍泪水不让其留下。范增虽老泪纵横,却是无声涕泣。
良久,范增长长吐出一口气,似在抒发胸中那一股郁闷。他看看项羽三人,见他们已经擦去眼角的泪珠,轻声道:“於城一战,墨家精英义字当先,但同时覆灭却大伤元气,田襄子在卫国虽继任钜子,但身边门徒无论是实力还是规模都远远不及当日。田襄子本想凭钜子令号令齐墨,重振墨家声威,不想公尚过、魏越等自恃自己是田襄子的师叔,齐墨一脉的势力又远超田襄子,加上记恨田襄子当初曾拒绝过齐墨的拉拢,因此竟是抗令不遵。田襄子知道他们的心意,也不多言,只是退回卫国。他知道自己重任在肩,既然此路不通,于是改走精英路线,全力培养自己的门徒。就在田襄子惨淡经营的同时,赵平在赵国崛起,赵墨势力又恢复了生气。”
项羽点头,“我明白了,想是田襄子知道赵墨势力崛起后,意识到当初赵墨势力的危害,于是又到赵国见赵平,就是在那个时候与我父亲相遇,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范增嗯了一声,“公子说的不错,确实如此。田襄子与齐墨没有冲突,那是因为齐墨确实是正宗墨家弟子创建的,虽然不听号令,但毕竟是墨家内部的事情。但赵墨不同,它的危害我们之前说过,他有可能会让墨家步入歧途,甚至毁灭墨家,所以田襄子不能不管。”
项羽道:“是不是田襄子大意了,没想到赵墨的势力那么强,门下高手又很多,否则他应该不会单身前往赵国吧。”
“这一点公子猜对了一半。”范增摇摇头,“田襄子单身赴赵时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也有准备,因为在这几年中,他的门下弟子已经迅速崛起,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墨家精英。田襄子临行前告诉他的门人,一旦自己有何不测,他的弟子腹黄享即为下一任墨家钜子,这也是项堡主虽受田襄子所托,接受钜子令,但田襄子却没有指定你父亲成为墨家钜子的原因。
项羽点点头,“原来如此,待我有机会回到塞外见到父亲,一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于他。”
范增笑笑,“田襄子志向高远,想等到自己势力足够大时将墨家重新归于一统。元是最初的意思,宗代表正统,所以田襄子对你父亲说他是墨家的元宗。”
“这一点,我明白。”项羽应了一句。
“田襄子单身赴赵除了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应付赵墨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想解决掉赵墨的事后到楚国去,一是祭奠一下恩师孟胜及同门,再就是寻找墨子他老人家。”说到这范增轻轻叹口气,“谁想赵国一行田襄子竟命丧于赵墨逆徒之手,不过就算他来到楚国也没有用了,因为墨子此时已经离开楚国了。”
季布道:“接下来就是楚墨了。”
范增点头,“墨子行迹很广,曾东到齐、鲁,北到郑、卫,南到楚,而且最后还死在了楚国的鲁阳。可以这样讲,楚国是墨子宣扬自己思想的最后一块地方。墨子到楚国后并未能如齐、鲁、宋、卫等地那样广收门徒,因为墨子曾止楚攻宋,再加上墨家孟胜的原因,楚国的君主和权贵对墨家思想已经非常排斥,尽管此时墨子自身经过多年的实践,其思想高度又到了新的境界,但却处在曲高和寡的阶段。恰好,屈原大夫也处在第一次被楚王流放的阶段,二人机缘巧合相遇了。”
项羽听到这口中嗯了一声,脸上神色有些犹豫,感觉似有话要讲的样子。
范增看出了项羽神情的变化,对项羽道:“公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项羽拱手道:“夫子之言,羽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我亦曾听父亲讲过,说他当年在魏国也曾受到过楚墨的攻击,对方的领袖好像叫符毒,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哎,这就是歪曲墨家思想的毒害之处。”范增叹口气,“孟胜和他的弟子为阳城君守城,在这期间,自然有墨家弟子去宣扬墨家思想。只是这些人自身能力有限,对墨家思想的理解自然有所偏差,加上於地是在楚国西南方,附近乡民多蛮族,且多是目不识丁之辈,他们所吸收的都是墨家为义不惧牺牲的狭隘精神,加上好勇斗狠的性格,所以给外人造成楚墨都是粗鄙之人的印象。孟胜及其弟子的全部死难,更加剧了这种趋势,但严格说起来,这些人不能算是真正的楚墨,只不过是一群头脑简单,好勇斗狠的乌合之众而已。”
项羽道一声“受教”,请范增继续说下去。
“屈原大夫本就才高八斗,只是机缘不至,未遇明主而已。他流放中途遇到墨子,二人攀谈之下,立刻被对方学识所吸引。屈原知道墨子止楚攻宋的义举,自身又有天问的思想,细谈之下对墨家“尚同”、“尚贤”、“兼爱”、“天志”、“节用”等思想更是认同;而墨子呢,本是宋国贵族后代,自身也做过宋国大夫,但他传播墨家思想时所遇到的对象中,除了禽滑厘受过儒家教育外,其他人等不是市井小民就是下层民众,都不能真正理解墨子的胸怀,因此与屈原相识算是大慰平生。二人话语投机,相互一点就透,可谓志同道合。墨子对屈原大夫赞誉有加,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