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瞻那张年轻但略带惊恐的脸,孟无离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候的他不过是燕国国都蓟城中一个屠狗的屠户,身旁的人都称他为“狗屠”。孟无离对这个名字并不以为意,相反还觉得很亲切。屠狗的生意时好时坏,关键的一点不在于他能不能收到狗,而在于他如何掌握屠狗的数量。杀的多了,狗肉就不值钱;数量不够,生意就会被其他人抢跑了。起初的时候孟无离并不知道这一点,因此日子也是过的饥一顿、饱一顿的,直到有一天高渐离告诉了他这个诀窍。
孟无离如梦方醒,从此后他不疾不徐,一直控制屠狗的数量,到最后甚至规定,一天只杀两条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么做,生意反而越好。有的酒肆老板甚至宁愿多给他钱,也要等他的狗肉。孟无离很感激高渐离,同时他也发现这高渐离的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燕赵之地的人虽然说喜爱听筑,但也不会每天都饮宴不止。特别是燕国弱小,还处在北方的匈奴以及南方的赵国之间,加上东南方的齐国是他的世仇,因此燕国也是年年征战不休,不得安生。每到这个时候,整个国家都处在动荡之中,还有谁会愿意听筑呢。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高渐离往往也是饥寒交迫。夏天还好说,但燕国地处北疆,恰恰冬季漫长而寒冷。孟无离看在眼里,每到这个时候都会邀请高渐离到他家来,二人围坐在一起,架起一口铁锅,将酒肆不要的狗骨头等合着其他的菜往里一扔,上面是热气腾腾的食物,下面是火红的炉火,二人把酒言欢,各述衷肠。再后是荆轲的加入,三人相伴,谈论武功,交流天下大事,年轻的岁月是激情飞扬。
再看现在的李瞻,家世显赫,可以呼风唤雨,但唯独缺少了年轻人应该有的激情。孟无离心想,“或许他什么都不缺,所以什么都不在乎吧。”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孟无离看着李瞻,“不过要想保住你的命,需要你的家人拿银钱来赎。”
听到自己的性命有保障,李瞻一颗心不在慌乱,脸上的神情也不那么紧张。“我答应你们,需要多少金银?”
孟无离扭头看着陈胜,心想具体的数额还是你来说吧。
陈胜和孟无离是有交易的,陈胜帮助孟无离在阳武阻击项羽,孟无离则任由陈胜向李瞻勒索钱财,然后由自己将李瞻带往咸阳,交给赵高。
陈胜见孟无离看着自己,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当即道:“李公子非是常人可比,要少了就等于是在羞辱你,这样吧,黄金百斤就可以了。”
李瞻看着陈胜,心想,“你倒是狮子大开口,黄金百斤还不算多。不过不管你们要多少我都会答应,只要留下我的性命就好。等我逃出生天,就会找我的兄长李由,让他出兵剿灭你们。你们武功再高,但面对千军万马,一样是死路一条。”想到这,李瞻也不犹豫,当即表示同意,只是提出一个要求,自己要写信给家人,好让他们准备金银,毕竟百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无可厚非,陈胜和孟无离自然不能阻拦。李瞻看着二人,“你们到哪里收取这百斤黄金呢?”
陈胜想了一下,“在阳武和淮阴两地交界处有个山岭叫淮阳界,你让你的家人将黄金分担装好,放在山顶之上,其他的就不用管啦。”
李瞻点点头,当即写完并将手书交给陈胜。陈胜接过一看,确认李瞻没耍什么花招,立刻让人将李瞻手书交给陈平。
何以陈胜会将李瞻手书交给陈平?原来上蔡、阳武、阳城三地轮番社祭,李瞻是由上蔡到阳武来的。而今李瞻在阳武被掳走,李家总管除了将消息传给李由之外,当然还需要将消息告诉地方官吏以及当地宗族长老等。陈平是阳武一地社祭的主祭,当然也得告知。
地方官吏听说当朝丞相李斯的儿子,自己的上司,三川郡守李由的弟弟在自己管辖的地方被人掳走,惊得是魂飞魄散,除了派遣官军封锁各个路口,还发动宗族长老等民间力量,参与到调查当中。这些宗族长老个个都是饱经世故之人,自然懂得趋利避害,听闻消息后立刻将陈平找来,让他出头寻找。陈平知道此事有很深的内情,说不定就与陈胜有关,他本想推脱,但这些宗族长老的理由却很充分,那天是你送李瞻出城的,而今他下落不明,你也有嫌疑。若想洗脱罪名,就得自证清白。
这一边是宗族长老的压力,那一边陈胜也早已想过,想要成功勒索到钱财,就一定要与李瞻的家人接触,而陈平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陈胜将自己的想法跟孟无离一讲,孟无离自然同意。他本就欣赏陈平,想将其收归门下,而今有这个机会,自然想看看陈平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除此之外,孟无离也知道,捉住李瞻好办,但后续的应付李斯和李由却不是容易的事。李由身为三川郡守,掌当地军政大权,在当地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李斯贵为丞相,要是将此事告诉嬴政,只要嬴政首肯,可以调动全天下的力量对付自己,到时就算赵高帮忙,恐怕也无能为力。
孟无离知道此时是生死存亡的时刻,稍有疏忽就是尸骨无存的局面。陈平接到李瞻的手书后,心里的想法与孟无离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