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灯如豆,一点昏黄。
张良走近酒肆四下环顾,就看见本应打烊的酒肆内只残留一人,且还是趴伏桌上,想来是有些醉了。
酒肆老板看起来有些无奈,只是拿过来两壶酒放在桌上,对张良道:“我回后面睡觉去了,你喝完自己关门就行了。”
张良对老板笑了笑,付过酒资,坐在桌前。
“孟无离会不会来呢?”张良心中也没有把握。见老板已经入内,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端杯刚想沾唇,趴伏桌上的那个人突然抬起了头,“春夜凉如水,阁下独饮岂不是有些寂寞。”
张良笑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地方果然是孟无离与外界联络的所在。他又倒了一杯,对这人道:“那我就请壮士喝上一杯,省得你我都寂寞。”
这人也不客气,径直来到张良的对面坐下,端起酒杯对张良道:“我敬你。”跟着就是一饮而尽。
张良陪了一杯,看这人双眼有神,一看就是精明之人,笑道:“敢问阁下大名。”
这人轻轻摇头,“无名之辈,不足为公子道来。”
“怎么会呢。”张良看着这人,“阁下神清气足,气概不凡,非人下之辈,何必自谦呢。”
“请问公子怎样称呼,夜深到这里又所为何事?”
换做平日,张良自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姓名告诉旁人。但今日不同,他已经料定此地乃是孟无离与外界联络的地方,这人想来也应该是孟无离的手下,故而也不隐瞒,“小可张良,乃韩国人,到这里是想找一个人。”
“张良。”这个人口中喃喃自语,又上下看了看张良,“我向公子打听个人,此人乃韩国相门之后,与公子同姓,其祖父、父亲均为韩国卿相,共辅佐五代君王,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到他这一代韩国已被秦国所灭。但我听说此人胸有大志,有复国情怀,散尽家财联络有志复国的韩国人,为此就连他的哥哥重病都不肯花钱医治,不知公子可识得此人。”
张良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壮士觉得这样的人是不是过于执着了。”
“秦国反复无常,并有六国除了征战之外,更多的是使用狡诈的手段,同时又利用了很多的力量,因此六国人心不服。就我所知,有好多人都在暗暗积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恢复各自故国,我口中那位公子也是如此,在下又怎敢不敬呢。”
张良点点头,“壮士说的是。实不相瞒,我就是壮士口中的那个人。”
这人听完,当即离桌而起,对张良拱躬身施礼,“公子高义让人钦佩,陈胜见过公子。”
张良赶忙还礼,与陈胜重又叙话。原来卫邪与朱炯对战后,孟无离知道此事一旦传出,势必会引起项羽等人的注意,因此严令卫邪这几日不准再露面。但孟无离也迫切想知道项羽、李由等有什么动向,毕竟有的时候还需要燕仞传递消息,因此选择了项羽等不认识的陈胜接替卫邪,每日出现在酒肆之中。
按照计划,陈胜率领手下在淮阳界成功运走黄金后本该一走了之,但一来孟无离对陈胜很是小心在意,陈胜根本脱不开身;二来陈胜也答应过孟无离,得到黄金后协助他对付项羽。陈胜虽是农家弟子,但农家源出墨家,因此农家弟子身上还有墨家那种慨然一诺,至死方休的侠义精神。最主要的是,由于此次掳走李瞻,勒索黄金的事太过顺利,让陈胜有了一种错觉,就是想让孟无离将李瞻交给他处置,如此一来可以利用李瞻反复勒索钱财,为日后反秦做更充足的准备。
陈胜的家乡阳城虽说属于楚国,但地理位置却靠近李斯的家乡上蔡,与韩国接壤,故而对韩国的事情知道的甚多。韩国覆灭后,张良散尽家财,极力联络遗落在民间的韩国权贵,终于鼓动他们在韩地爆发了大规模的暴动。虽说此次暴动后来被秦国大将李信带兵剿灭,但还是有很多韩国权贵跑了出来,其中一部分人就进入到了临近的上蔡、阳城等地。这些人不甘于失败,自然会在当地鼓动人心,当然也会说一些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计划,陈胜由此知道了张良的事。
陈胜所在的农家严格算起来本是墨家的分支,其创始人许行与西行入秦的墨家钜子腹黄亨及墨家高手唐姑子等本是师兄弟,在秦墨被秦昭襄王充分利用,随后又弃之不用并进而大肆屠戮后,有一些侥幸逃脱的秦墨弟子又返回了宋、卫两地,许行也由此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心中十分仇恨秦国权贵,立志为众多死难的同门复仇,考虑到墨家势力在宋、卫两地已经衰败,加上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行动而牵连到墨家其他的势力,譬如齐墨等,故而联络一些志同道合的同门,毅然决然的脱离墨家,创建了农家。他们以四处游学为名,暗地里联络对秦国不满的六国权贵,默默积蓄力量,图谋有朝一日兴兵反秦。
陈胜既是农家弟子,自然继承了许行的志愿,故而对韩国暴动的事很感兴趣,进而也知道了张良这个人。韩地暴动虽然失败,但毕竟也是一次成功的尝试,陈胜因此对张良很是推崇,今天听张良自认就是韩国相门之后,自然是喜出望外。
张良与陈胜细谈之下,彼此都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