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秦者，胡也。”嬴政念出这一句的时候，躬身站立一旁的卢生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句话若是打动不了嬴政，那么通篇内容都是自己编撰的这本谶书在嬴政看来就不过是一堆垃圾了。

书是垃圾不要紧，关键是一旦嬴政如此认定，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脑袋要搬家了。卢生神情看似与寻常无二致，实则紧张到了极点。

“亡秦者，胡也。亡秦者，胡也。”嬴政又将这句话念叨了两遍，然后转头看着卢生，“卢生，你可知罪吗？”

“噗通”一声，卢生跪倒在嬴政面前，面色已经惨白。

嬴政点点头，“你知罪就好，不过受举荐者犯罪，举荐者连坐这一条太过严苛，颁布《大秦律令》时，我已经让赵高将这一条删掉了，你起来吧。”

卢生都快被嬴政吓死了，他谢恩后站起，这才意识到，嬴政说的不是这本谶书，而是英布逃跑的事。

怂恿英布逃离骊山墓地，卢生其实有两个想法，一方面他确实觉得英布曾与自己同甘共苦，一旦自己被嬴政沙头，按照秦律定然会株连英布；另一方面他也担心一旦自己这一边蒙混过关，嬴政会暗中派人查访英布，万一英布说漏了嘴，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吗。此刻得知英布已经逃走的消息，卢生心中就有了底。

嬴政返回咸阳就知道了英布逃离的事。对嬴政来说，一个墓地的监守逃离对他而言根本不算是一回事，只不过英布是卢生举荐的，因此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卢生。

“卢生，我且问你，授予你这本谶书的人可是神仙。”

“回陛下，授予我书的人是不是神仙臣不敢妄言，因为就算臣冒昧发问，想来那位高人也不会承认。但以臣看来，此人仙风道骨，确实不同凡人。臣踏遍北方，除浩瀚海边的碣石一地之外，就唯有渔阳一地多很多仙人传说，而此人正是臣在渔阳遇到的，故而臣才敢回咸阳复命，将这本书呈于陛下。”

嬴政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以你来看，书中这句‘亡秦者，胡也’是什么意思？”

卢生摇头，“臣得书后未敢擅观，这一句，臣也是第一次听到，想来这样的句子隐含天机，臣一时之间也不明白。”

“不懂不要紧，就依你直觉来看，应该是什么意思。”嬴政看看卢生，“你直说无妨，恕你无罪。”

卢生拱手称谢，“从字面上理解，想来是说日后对我大秦造成威胁的，应该是北方的胡人。”

嬴政冷哼了一声，“若天机如此浅显，岂不人人可得。”

卢生一惊，知道嬴政产生了怀疑，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他哪里知道，嬴政面上虽这般说，其实内心已经深信不疑。秦国立国之始就受到北方戎人的威胁，故而秦国先祖才带领族人不断迁移，直至岐山一带才立住脚。其后周王室也不断受到胡人的骚扰，否则也不至于有东迁之举。因为勤王有功，周平王许下空头允诺，答应秦人，只要驱走犬戎，所获之地尽归秦国所有。也正是有了这句话，从此后历代秦王都奋勇西向，杀得犬戎不断逃窜，最终辟地千里，使秦国成为大国。随后七国纷争，地处北边的燕国、赵国一方面与各国争雄，一方面还要防备北方胡人的骚扰和侵袭，赵国李牧也正是在抗击匈奴的过程中成长起来，最终成为一代名将；燕国的秦开也是因为大败胡人，最终为燕国辟地百里，渔阳一地因此才归燕国所有。

就算没有看到这句话，嬴政对北方胡人的威胁也深感忧虑，否则也不至于让名将蒙恬驻守北方，还让王賁领五万铁骑驻守上郡。嬴政心中早有征讨匈奴的想法，只是因为六国刚平，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另外大秦士卒连年征战也需要休整，最主要的是时机还不成熟，因此才以守为上。

看到卢生所献谶书中出现“亡秦者，胡也”这句话，嬴政深以为然。想匈奴一族不管男女老幼，可以说一生长于马背之上，弓马娴熟，长于精射，若对他们不加制止，任由他们南下牧马，说不定中原炎黄一族会被屠戮殆尽，亡国亡种。

嬴政心思卢生怎能知晓，他还以为嬴政看破了他的诡计，准备杀他呢。其实嬴政就在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出兵征讨匈奴，不管是为了我大秦万世之基业，还是为了答应师傅项少龙的话，要爱护秦国百姓子民。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进来施礼，“启奏陛下，门外公子扶苏和丞相李斯求见。”

嬴政闻言让卢生先行退下，然后让内侍宣二人进来。扶苏和李斯进来是满脸喜色，来到嬴政面前躬身施礼。

嬴政笑道：“看你二人春风满面，莫非有什么好事吗？”

李斯看看扶苏，扶苏望望李斯，竟是相互谦让。嬴政让二人坐下，然后对扶苏道：“还是扶苏讲吧，不足之处请丞相补充。”

扶苏站起来再次施礼，“恭喜父皇，刚刚传来消息，监察御史史禄不负众望，日前已经将灵渠工程完成了。”

嬴政一听此言腾地一下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你是说灵渠竣工，我大秦将士可以再征百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