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本想呵斥阎乐几句,但转念一想,是自己当初吩咐他不要在意这些的,他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行动已经开始了,项羽那一面还没有丝毫的动静,赵高觉得很奇怪,莫非自己的判断错了,扶苏根本就没有找项羽,或者说是项羽觉得此事万分危险,他没有答应。前几日那些不明来历的人出城,难道其中就有项羽,他与扶苏来一个不告而别。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绝不是项羽的性格呀。
赵高正在百思不得其解,阎乐匆匆地跑来了。从他身上厚重的泥土与灰尘,以及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神情,赵高就知道事情顺利完成了。
果然,阎乐看看赵高的周围,见都是赵高的心腹之人,附耳低声道:“我已亲自查过了,除尸骨不全者外,可数之人有七百余人,其中就有仆射周青臣,俱已埋入深坑,杀之,绝无破绽。”
赵高点点头,他心里暗暗盘算,“接待儒生到咸阳的官员曾向我禀报,说儒生总数约有千人,加上朝廷原来的博士,以及首次我故意遗漏的那些儒生,人数应该在千人多一百,而今可数者七百余人,大石最初落下时人们必定四散奔逃,想来有些人开始就被砸死了,没有计数在内,但也不应该有四百人之多。”想到这,赵高心中一惊,他看看阎乐,“你数好了没有,死在坑外以及尸骨不全者约有多少人?”
阎乐一愣,他又回想一遍,“是我亲自进谷查看的,死在坑外后被抬入深坑的大概是一百四十人,尸骨不全者并没有特别计数,但我看怎么也有七八十人。”
赵高心念转的飞快,阎乐话一出口,他已经估算出被坑杀的儒生总数约有千人,只是剩下的那百余人去了哪里了呢。
“你有没有仔细查过,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绝无可能,那个山谷您是知道的,里面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进去时确实发现有几个伤重未死者,也都被我斩杀了。”
赵高点点头,“这个我相信,只是如今数目不对。”
阎乐又想了一想,“会不会深坑中也有被砸的尸首不全者,然后又被上面的人所掩盖住了,以至于计数之时疏漏了。”
“你说的也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
“也许您这几日忧思过度,过于劳累的缘故。”
赵高没说什么,有些话他也不能与阎乐讲,只是挥一挥手,“你暂且退下,记得封锁山谷,任何人不得进入,我这就进宫向陛下禀奏。”
嬴政听完赵高的回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高兴的样子,只是冷然一笑,“朕的耳根从此可以清净了。”
哪知他话音刚落,忽听朝堂外传来一阵哭声,紧跟着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启奏陛下,今有朝廷博士北卞人宋志辉在朝堂外大哭。”
嬴政脸色开始变得阴沉,“宋志辉为何事而哭?”
内侍显然是有些害怕,看了看嬴政并未敢直接回答。
“从实讲来,恕你无罪。”
“宋博士说他,说他,说他为天下再无读书人而哭。”
“放肆。”嬴政听完内侍的话气的拍案而起,“他宋志辉难道不是读书人。”
赵高看看嬴政,“陛下,那宋志辉此时大哭,定是在讥讽陛下您呀。”
嬴政哼了一声,转身向朝堂而去。
宋志辉白衣做孝,正在朝堂上大声哀嚎之际,就见皇帝气哼哼地向自己走来。“宋志辉,你白衣做孝,是在为谁报丧?”
“陛下。”宋志辉跪倒在嬴政面前,“臣此举,是在悼念那些在温谷枉死的读书人。陛下图一时之快,可知此举让天下读书人寒心,从此后天下士子将与陛下离德离心了。”
“他们与朕离德离心,朕又有何惧。”
宋志辉扬起挂满泪痕的脸,“没有读书人为陛下教化子民,天下皆是目不识丁的暴徒,倘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揭竿而起,到时天下乱矣。”
“朕有百万精兵,有《大秦律令》,谁敢乱我天下。宋志辉,你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乱我超纲,莫非你想和那些人一样吗?”
“陛下,臣死不足惜,但陛下千秋万代,会在青史永留骂名。”
“呸。”嬴政恨恨地啐了宋志辉一口,“就是你们这些儒生乱嚼口舌,颠倒黑白。朕本想放过尔等,怎奈你一心求死。也好,朕今日就成全你,让你与那些人一起作伴。”
宋志辉此时也急了,他也顾不得君臣礼仪,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指嬴政,“昏君,你以为你焚毁天下诗书,就会让天下万民思想统一了;你以为你坑杀儒生,天下间就没人非议于你了吗,你不过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
“好、好、好”,嬴政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你胆敢以手指朕,实在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来人,将宋志辉与我拿下,将其九族一并擒获,与其一道在市曹斩首。”
“且慢。”随着话音,公子扶苏出现在朝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