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蒙毅，“内史大人，李斯不瞒你，在你返回之前，公子扶苏已经在上郡扶剑而亡了，你家兄长蒙恬也已经被解除兵权，关押在上郡的阳周，戍边将士暂由王离将军代领。”

蒙毅看着李斯，突然纵声而笑，“好，好，李斯，今日我才看清楚你，原来你诸多的治国方略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陛下宠信与你，好确保你的荣华富贵。公子扶苏尊崇儒家，我兄长蒙恬有大功于国，倘若扶苏继位，国相必然是我家兄长担任，你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恐怕就要不保。定是因为这个，你才与赵高密谋，立胡亥而杀扶苏，是也不是？”

蒙毅一番话说的李斯心惊肉跳，他也没想到，自己平日里认为不过是一介武夫的蒙毅居然会有如此周全的考虑，几乎是把自己当时的所想给说破了。李斯直到现在才明白，何以嬴政会如此宠信蒙毅，原来这人竟是才不外露。

蒙毅不停冷笑，“李斯，你以为你的小算盘能够长久吗，现在为了利益的需要，你可以与赵高联手，等到其地位巩固之时，昔日邯郸城中那一幕恐怕就会上演了。”

李斯一惊，他知道蒙毅说的是什么。昔日邯郸城中，自己私下窥探赵高密会其妻碧玉，是自己把事情告诉蒙毅，由此引发蒙毅要执行国法，斩杀赵高。是嬴政念在赵高制定《大秦律令》有功，才免其死罪，但却让赵高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碧玉。尽管当时赵高百般抵赖，但明眼人一望便知，碧玉确系赵高妻子无疑。

今日蒙毅提醒李斯，就是要他牢记昔日与赵高的仇怨。赵高毕竟是胡亥的师傅，一旦胡亥继位大统，到时候信任的一定是赵高，而非你李斯。但李斯转念一想，如今扶苏已死，自己已经无从选择，胡亥年幼，国政上还需仰仗自己，况且自己的儿子还领兵在外，想来那赵高纵使对自己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李斯看看蒙毅，“内史大人，我大秦素来崇尚法家，自商鞅变法之日起就奠定了这种格局。扶苏尊崇儒家，实与我大秦国情不符，先帝在日，也曾因此多次责罚扶苏。倘若扶苏继位，必然尊儒而弃法，到时内政必乱，说不定那些蠢蠢欲动的六国权贵会趁势起兵，到那时，我大秦七代先王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东流，李斯实不愿看见这种结果。”

见蒙毅不语，李斯又道：“我在出来前曾问过公子胡亥，如何对待你。你猜公子怎样说，他说蒙恬、蒙毅都是国家重臣，也都是父皇所倚重之人，在朝中颇有威望。胡亥与他们并无仇怨，只要他们愿意辅佐与我，我愿意将他们收归己用。蒙毅，公子不过二十一岁，就能说出这样有见识的话，他日登基治理朝政，我大秦岂不是会更加强大，昌盛，如此也不辱没了先皇的功绩，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蒙毅看着李斯只是冷笑不语，并没有任何回答。李斯又劝说了一会，见蒙毅并不言语，自己也觉得很是无聊，当即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识时务乃是上策。你蒙氏兄弟有功于国家，倘若能幡然悔悟，辅佐新主，依然可以成为国家栋梁，光耀门庭，有何不好，你自己想想吧。”

见李斯要走，蒙毅突然开口，“李斯，我来问你，皇帝如何安置。”

李斯探口气，“我们密不发丧，只等公子胡亥回咸阳继位，然后主持丧事。现在天气炎热，皇帝的尸身已经腐烂，发臭了。”

“噗”的一声，蒙毅喷出了一口血，想是因为心神过于激动所致。他擦擦嘴角，看着李斯，“我蒙家三代对大秦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请你回去转告公子胡亥，就说皇帝的死大有疑点，与他本人、赵高等脱不了干系，除非其能自证清白或查清真相。否则，我蒙毅愿追随先王与地下，永为先帝之臣，绝不敢相负。”

李斯还想再说，蒙毅已经转过头去，再也不看李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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