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有些犹豫,骨肉相残的后果他不是没有考虑,一旦那样做,他或许就会失掉天下的民心。一个连自己的兄弟手足都不放过的人,你怎么可能相信他会对你推心置腹呢,到时,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但赵高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从他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诸多公子中,除了他的长兄扶苏是众望所归之外,在他前面的还有公子将闾、公子高等人。这些人都是老成持重之辈,胡亥不相信朝臣中没有他们的心腹,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胡亥才让他的堂兄子婴监国,而不是他的那些嫡亲的兄长。
胡亥走进了一个怪圈,他掉入了赵高为他设定的特定的场景当中,这样的逻辑关系推导出来的结果只有两个,非此即彼。你要么相信他们,但终有一天他们会里勾外连,篡夺你的皇位;要么你先发制人,在他们还未能行动前,就将他们消灭。
胡亥如果能同李斯,或者冯去疾等老臣商量一下,也许就能走出这个错误的逻辑关系。但他决不能去找他们商议,李斯和先帝感情深厚,处死扶苏就已经勉为其难,现在又要杀其他的公子,李斯一定会全力制止。冯去疾更不用提了,找他商量,那不是相当于自己不打自招吗。
胡亥此时真的感到身边无亲信之人的悲哀了。那个门客算是一个,可惜回家探望老母,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章邯算是自己比较看好的一个,但这种事却不能对他讲,谁知道他暗地里与哪一位公子交好呢。既然都不行,与其我死,不如你们亡吧。胡亥最后看看赵高,眼神中掠过的一丝杀机已经明白无误地透露了自己的最终选择。
“陛下请放宽心,此事臣亲自去办,一定会让那些公子没有任何辩白的余地,不给他人留下口舌。”
这句话是胡亥最喜欢听的,他担心的就是遭人议论,既然赵高能办成铁案,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没有了赵高的干扰,李斯和冯去疾感觉轻松不少,心情也好了不少。对于这种人,敬而远之还来不及,谁还会在意他去了哪里呢。等到皇帝的车驾离开会稽郡,快接近武关时,他们才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又恐怖的消息。
有了皇帝的授权,赵高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咸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道理赵高是懂的,姬发灭商建周,创立八百年基业,难道是历代君主都聪明睿智吗?非也,实在是有许多诸侯国为了各自的利益尊崇王室,才使得周朝苟延残喘这么久。自犬戎攻破镐京,平王东迁开始,周朝已经江河日下了,但齐桓、晋文、楚庄、宋襄、秦穆这春秋五霸你方唱罢我登场,生生将周家天下又延续了几百年。
赵高明白,想要动摇大秦的基业,单单清洗几个基层的官吏算不上伤筋动骨。就算有一天自己抛弃了二世胡亥,但朝中大臣还是会拥立其他的公子继续执政,自己还是百忙一场。他要借此机会斩断胡亥身边所有可能帮他的人,并让这些血债统统算在胡亥的身上,让他彻底失去民心,成为孤家寡人。
赵高回到咸阳立刻让咸阳令阎乐封锁了整座咸阳城,随后便指使自己的手下捏造了许多无中生有的罪名,将过往与自己不睦的朝臣全部下狱,就连秦始皇身边的近臣都不能幸免。赵高吩咐那些狱吏严刑拷打,用尽各种酷刑,务必要这些人开口,指认哪些公子曾经或正在与他们合谋。
有的朝臣受不了皮肉之苦,当庭招供;有的宁死不屈,赵高就让狱吏威逼利诱,以他们的家人予以胁迫。经过司法部门“高效率”的突击审讯,凡是赵高想要铲除之人,都被办成了所谓的“铁案”,且再没有复审的机会。赵高翻脸不认人,以罪证确凿为名,在短时间内就将这些人全部诛杀。
留守咸阳的子婴和将军冯劫起初还以为赵高返回是为皇帝回京做准备,万没想到赵高带来的竟是一场惨剧。子婴本想劝说几句,但赵高以皇命难违为由,根本不予理会。
让子婴预料不到的是,赵高在处死一大批先帝旧臣之后并未收手,而是以这些人的供词作为罪状,开始大肆搜捕先帝的那些儿子。赵高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非但要除去那些公子,就连公主也不放过。
短短时间,赵高的手下就拘捕了十二位公子和十名公主。这些人平日里养尊处优,世事不知,哪见过这等阵仗,一进到阴暗潮湿,血腥满屋的牢房都是心胆俱裂,狱吏说什么,他们就承认什么。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在死亡的路上加速前进。他们还指望他们的兄弟,皇帝胡亥回京后可以释放他们,殊不知这正是他们的兄弟下的毒手。
在经过短暂的,形式化的审讯之后,这些公子和公主都被定成了死罪。犯人处决,还要等到秋天以后才能问斩。问斩之前还要经过皇帝复核,下发诏书才行。这些可怜的公子们却连这些程序都没有,几天之后,就被拉到咸阳街头处斩了。一刀毙命还算好的,最可怜的就是那些公主,她们只因生在帝王之家,就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拉到了阿房宫南面的杜邮,受磔刑而死。
所谓磔刑,其实就是乱刀剁死,这是最令人发指的酷刑之一,仅次于凌迟。地下的始皇帝嬴政决计想不到,他的女儿们居然也会遭受这种酷刑,而这距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