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浑身滴水的葛婴,蕲县县守心下好生不忍,“你们就这样在大泽乡坚持了十余天?”
葛婴苦笑,“回大人,就是这样。本以为大雨下过几天就可放晴,谁料想这雨一下就是十余日,我们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得苦苦支撑,若不是市集都关闭,我们没有办法了,也不会向您求助。”
县守点点头,让衙役将管粮的县吏喊来,看样子是要问问官库中还有多少余粮。
葛婴回头看看等候在衙门口的陈胜等人,心中也很忐忑。正自此时,衙门外哗哗传来一阵蹚水的声音,跟着一个身穿蓑衣的人走了过来。
县守看见此人很是高兴,起身招手道:“县尉大人出城巡视辛苦了,快把湿衣脱下,以免风寒入体。”
原来这人是蕲县掌管军事的县尉。按照李斯设定的郡县制,无论是郡或是郡下面的县,主要官员只有三人,就是掌管政务的郡守或县守,掌管军事的郡尉或县尉,还有一个就是负责监督这二人并掌地方监察事宜的郡监或县监。
这县尉很是尽职,连日大雨不止,他担心河道淤堵,城防损坏,因此每隔几日便外出巡查一次。这一天他又如往常一样,带着几名军士外出巡查,现在刚刚回来。
县尉脱下蓑衣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站在衙门堂口的陈胜等人,也看见了堂内站立的葛婴。他抖抖蓑衣上的雨水问县守,“此是何人?”
“哦,你说他呀。”县守看看葛婴,“他是渔阳戍边队伍的一名军官,因连日大雨,他们被困在大泽乡没有粮食了,特来向我求援。”
县尉上上下下打量了葛婴几眼,“可有信物?”
这句话分明是对县守说的,县守当即点点头,“通关文牒与信物都有,我查验过了。”
县尉的目光不离葛婴,“你回来向大人求援,带来多少人?”
葛婴躬身答道:“末将此此带来几十人,大部分都在城门口避雨呢,只要县守大人拨备粮食,我们立刻运走,不敢耽搁。”
此时管粮的县吏也来了,县守对其道:“速去查看库中还有多少粮食,拨几十石给他们,以解燃眉之急。”
“不可。”县守刚说完,县尉一声大喝止住了,“不能给他们粮食,这里面有诈。”
县守一愣,呆呆地看着县尉,不解他何以如此。
原来这县尉出城查看雨情,虽说大雨如注,但他在南门和北门还是隐隐约约地发现城外林中有人活动。起初他以为不过是城外乡民,后来发觉情形不对,若是附近乡民,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他初略估算一下,发现竟有四五百人之多。县尉大吃一惊,不明白何以有这么多人聚集在县城四周。若是因大雨受灾,这些人应该直接向县守大人求救才对,为何无声无息的逼近县城呢。
职业的敏感让他预感到这里面大有文章,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赶忙回到城内。由于他走的是南门,因此并没有看见吴广等人。
城外这些人正是伍徐和田臧带来的队伍,这些人没有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行动自然有些随意,加上认为有大雨的掩护,根本没想到这种天气下竟还有人出城。
葛婴、陈胜看着县尉,只见他将蓑衣扔在地上,“我方才出城查看,见城外密林隐约有几百人在悄然逼近,行踪很是诡异。这厮拿信物说来求助,何以偷偷带来这么多人,此事绝不……”
他话音未落,堂口的陈胜低喝一声“动手。”身旁的宋留抽出长剑,一道寒光直刺县尉。这县尉执掌一县军事,自然是个武将,他身躯一转,就躲过了宋留的长剑,刚想抽剑抵抗,就觉后脑一阵剧痛,跟着就倒了下去,原来被陈胜一棍打碎了头骨。
葛婴再无犹豫,长剑一个攒刺,直接将县守刺死,跟着反手一剑,又结果了旁边的县吏。此时邓宗、周文、韩广、庄贾、吕臣等陈胜的手下也与那几名军士战在一起,宋留则挥剑斩杀那名当值军官。
陈胜本就心狠手辣,何况此时又事态紧急。他拾起地上县尉的长剑,堂中满屋游走,每到一处都是手起剑落,斩杀一人,片刻之功,堂上竟再无活口。
葛婴、宋留也没想到陈胜竟是杀人不眨眼,二人相互看看,心中都有一丝惊惧的感觉。
陈胜看看自己的手下,“周文领邓宗、召平进内堂斩杀,一个不留,其余人等随我来。”此时众人都弃掉手中的木棍,将县尉和那几名军士的长剑拾起当做武器,冒着大雨奔城门而来。
那十余名守城军士都躲在屋中避雨,哪想到这些满面菜色的乡农片刻之间就成了杀人的魔王。站在城门洞内的吴广一直盯着县衙的方向,但见串串雨丝中跑来一群人,立刻辨认出是陈胜等人,知道他们已经得手,当即抽出腰间长剑,将负责看守城门的两名军士砍翻,他的那些杂家弟子见主将动手,发一声喊,向着城楼跑去。
那些避雨的士卒发现了情形不对,操起长戈、长剑等就涌出屋外,还未等定神,陈胜、葛婴、宋留等已经赶到,手起剑落,将几人斩杀。后面的韩广、庄贾等也挥动长剑,宛如砍瓜切菜一般,就将这些人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