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宋留请这名相士到酒肆喝酒。既然这相士可算是一名知情之人,宋留又何必还要费工夫查访呢,只要问这个人就行了。
二人交谈之下宋留才知道,原来这相士名叫蒯彻,是赵国范阳人。这蒯彻以替人看相、算命为生,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这一次,他在外游历倦了,想返回范阳老家休息一段时间,不想路过大泽乡时遇到这连日大雨,竟被困在此处。替人看相算命本就收入微薄,尽管他游历多时身边有些积蓄,但这十余日下来连吃饭带住店,身边也囊空如洗了。
他本可再替人算命维持生计,可大雨连绵不休,附近乡民没有谁还愿意出来走动,都窝在家中避雨,连市集都停了,到弄得蒯彻断了生计。幸亏店家心地很好,告诉他离市集不远有一处祠堂,虽然有些破败荒凉但收拾一下足可栖身,等到雨过天晴就能返乡了。
蒯彻一盘算,自己身边剩余的钱财如果节省一点,只是一日三餐的话还可以应付,如果有这个地方还真的是一个办法,于是简单收拾一下就来到这座祠堂。大雨一日不停,他就在祠堂多留一天,这一日见天空放晴心情大好,于是从祠堂出来到集市上转转,除了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还想出来透一口气。
宋留明白蒯彻的意思,笑了一笑,“先生今日有生意做了,我不要先生替我算命,只要能把我心中的疑惑解开,先生返乡的川资都包在我宋留身上。”
蒯彻看看宋留,“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神鬼之说吗?”
宋留犹豫了一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蒯彻笑了笑,“这正是我可以活命的资本。”
毫无疑问,蒯彻是在告诉宋留,大多数人都这么想,我才可以用算命维持生计。如果都不信这个了,我恐怕就要失业了。
宋留刚想说话,店家走了过来,问宋留要不要尝尝他店内的拿手菜。宋留只想了解详情,当下点点头,支开了店家。
“信不信在我,有没有在天。”宋留说着,为蒯彻满了一杯酒,“我想知道的,只是那几晚祠堂内的鬼火究竟是人为还是鬼迹。”
“人为如何?鬼迹又如何?”这蒯彻看起来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也不客气,一口就把酒喝干了。
宋留看着蒯彻,“若是鬼迹,自是上天垂象,神授其人;若是人为,当是内有隐情,欲借鬼神成事。”
宋留满以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了,不想蒯彻听完只是轻轻摇头。宋留有些不解,又为蒯彻倒了一杯酒。
蒯彻也替宋留倒满并敬了一杯,“你我萍水相逢,感壮士厚爱,特以此酒相敬。”
宋留知道蒯彻话里有话,当即满饮此杯。果然,蒯彻放下酒杯想了一想,“神授也好,人为也罢,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四海为家,游历江湖,看尽了世间百态,看过了众多人生。天下苦秦非一日之事了,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部分都是在勉强度日。二世登基以来苛捐杂税不穷,横征暴敛无尽,男丁弃田在外,或是戍守或是修墓,女子种桑养蚕,夜以继日不够应用,天下无读书之声,田间无劳作之人,你说百姓怎么生活。七国纷争,百姓流离失所;大秦一统,百姓苦不堪言,谁做君主干百姓何事。大楚兴,陈胜王是好事。大赵兴,某某称王也可,只要能安居乐业,百姓就会支持。人为也好,神授也好,今天不是陈胜,明天或是另一个人,因此只要成事,就是上天神授,依在下看来,壮士无须多问,更不用到祠堂查访了。”
宋留吃惊地看着蒯彻,他可没想到一名江湖术士竟有这等的言语。宋留起身为蒯彻施礼,“先生所言甚是,在下受教了。”
此时,店家把鱼端了上来。宋留礼让一番,然后取箸夹鱼。同陈胜一样,他也觉入手处鱼甚坚硬,很是不解,待到他将鱼腹整个剖开,露出里面夹藏的小鱼时终于恍然大悟,再想蒯彻方才的话,宋留已经完全明白鱼腹白布朱砂红字和祠堂鬼火神鬼传音是怎么回事了。他哈哈大笑,看着蒯彻道:“先生金石良言宋留真心佩服,您说的不错,就算今日不是大楚,日后也会有大赵、大魏的。”
二人饱餐一顿,蒯彻当即向宋留告辞。此时宋留已经知道这蒯彻非是常人,内心很想结识,因此不与蒯彻作别,非要与其夜话。
蒯彻推辞不过也就答应了,宋留又在店内打了几角酒,买了一些下酒之物,与蒯彻同返祠堂。
二人坐在祠堂供桌上把酒夜话,此计月明星稀,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
喝了一点酒,蒯彻谈性渐浓,他问宋留去往哪里,宋留说想要到齐国去找一个人。蒯彻看着宋留笑着点点头,“田横乃齐墨弟子,又是齐国王族,尽管齐国亡了,但齐国王族在民间还是很有威望的,却是一股值得联络的势力。”
宋留听到这大瞪着双眼看着蒯彻,没想到在大泽乡这偏僻角落的一个祠堂,貌不惊人的一个江湖术士,竟然能看透我此行的目的。宋留彻底拜服了,尽管他知道眼前的蒯彻非是常人,但也决计想不到他会有这般本领。
蒯彻目光如炬,看破了宋留的心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