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确实很得意,天下间那么多的名将,能攻破函谷关者有几人,经过这一战,毫无疑问,自己已经来到人生的巅峰,跨进了名将的行列。虽然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但周文并没有小心在意,只是派出一些细作去打探,回来的情报都是好消息,咸阳城除了五万禁卫军和三万都卫军,再也找不出像样的军队。可以这样说,除了这最后的八万人,秦国已经没有可调动的精兵了。
周文放心了,按照他的计划,部队经过十天的休整和补充,一方面完成粮草辎重的补给,一方面可以对新兵进行训练,然后利用高昂的士气,一鼓作气攻进咸阳城,将那个丧尽人伦的二世皇帝杀死,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只是有一点周文没想到,那就是这几十万军马的后勤补给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关中的秦人因为函谷关被攻破,对周文始终抱有敌意,对征集粮草的举动显得很不配合。周文的部下很想对这些百姓动粗,但被周文制止了。他告诉部下,如果我们这样做,岂不是与那暴虐的二世皇帝一样了吗。就这样,他的部下又多休整了三天,谁料想,就是这短短的最后三天,一支三十万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且悄无声息的向戏水而来。
戏水是渭水的一条支流,在秦时水量还是很大的,否则周文的几十万大军也不会在这安营扎寨,就是因为这里有充足的水源。
周文的部下依山傍水下寨,正是标准的扎营方法,营房前壕沟、鹿角遍布,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问题在于,物质上的准备永远是从属地位,只有人的意识才是主观决定因素。最初扎营的时候,周文的部下也很小心,毕竟现在已经深入秦国腹地,关东的人还是很少来到这个地方的,他们也担心随时会遇到危险。但连日的安静以及连番的探报让这些人最终丧失了警惕,因为他们都知道了,秦国军队只有八万人了,且保护着那位皇帝,根本不敢出来。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咸阳城墙再高再厚,这么多人攻打,终究能将它打破,秦国灭亡指日可待。
值守的士卒懈怠了,巡查的将佐也放松了,万幸的是,远出哨探的斥候还是很尽责的,他敏锐地发现,漆黑的夜幕下,漫山遍野的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
章邯采取的是偷袭战术,人卸甲,马衔枚,整个队伍只有行军时发出的沙沙声,不得不佩服大秦的战争机器,能在十日内就将一名普通的人训练成一名恐怖的战士。
尽管章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这么多人行走不可能没有一点声响,那名斥候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后来他才醒悟过来,这绝不是自己的问题,确实是他亲眼看见了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
周文应该感谢这名斥候,他在牺牲前第一时间发出了有敌来袭的信号,否则今晚说不定周文就会全军覆没。
周文从睡梦中惊醒,尽管周边还是一片静谧,但他却感到浑身冰冷,仿佛坠入深渊。这是一种直觉,但周文相信这种直觉,因为他以前做的就是占卜的工作。如果换做平时,周文或许就会直接起一卦,判断一下自己的吉凶,可今天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挑起帐帘走了出去。
四周漆黑一片,不知为何他营房的灯火竟然全部熄灭了,跟着他就看见无数的寒光闪耀在夜色中。完全没有两军作战时经常听到的怒吼和嘶喊的声音,但周文却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凝固,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将士正被无情地斩杀。
周文太需要一点动静了,哪怕是自己发出来的,至少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他“呛啷”一声抽出随身的佩剑,为了制造声音还故意让长剑与剑鞘摩擦。这一招还真管用,一个他身边的亲信满脸鲜血的跑到他面前,脸上那种惊恐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仿佛他刚刚从地狱出来,对那些狰狞的魔鬼还满怀恐惧。
“怎么回事?”周文尽管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但还是要了解一下情况。
“将军,全是秦军,一句话也不说,疯子一样见人就杀,不知道有多少,快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文感觉到了那股浓浓的杀气,里面还混合着鲜血的味道,他不知道这么多的秦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些秦军为何不来寻找自己,而是斩杀自己的部下。他哪里知道,章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摧毁的是敌军的战斗意志,而不是杀了哪一位将领。对他来说,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是第一位的,至于是谁带兵,对他来说无所谓,因为他根本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在他的心中,最好将这些贼寇全部杀掉,永绝后患。因为相信他的部下,所以他要他的部下不需要任何劫营技巧,也不需要呐喊以壮声势,就是从辕门杀入,一直平推,将挡在面前的所有人一个不剩的全部杀死。
周文从内心还是想组织抵抗的,但巨大的恐惧已经将他包围,他甚至感觉到那股危险正向自己靠近,周文只向他的亲信说了一句话,“告诉所有将士,退出函谷关。”
周文说完就跑了,他不想在这做片刻的停留,他甚至都没想过退却几十里后重整旗鼓再与敌军交战的事。现在他明白了,何以过去几百年很少有人能攻进函谷关,原来这个地方有些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