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昏睡在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空间里,天空中丝丝缕缕金色蚕丝般的线将她缠绕起来,柔和的金丝似乎是想要刺入到她的皮肤内,但一触碰到她的皮肤却又像是被火烫一般,迅速缩回来,不得其法之下,缠绕包裹千年的金丝开始缓缓散开往天空中回走,慢慢消失不见。
觉空缩回扶在佛杖上的手,收回法术,望着佛杖久久不动。都开始排斥治疗了,这样下去,恐怕…….
觉空摇摇头,走到思过崖的悬崖边,崖里的凉风将他的白色僧袍吹得鼓胀起来泠泠作响,看着崖下的云雾腾腾,瞬息万变。
谁说妖精多作怪,谁又说人间多真情,那天,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了整个过程,却发现,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妖可以为情牺牲,人也可以为贪念谋害他人,有分别的不过是心罢了。
觉空立在崖边陷入沉思,忽然感到佛杖有丝丝震动,是她醒了么?
佛杖内的千年缓缓的睁开眼睛,艰难的动了动指尖。脑中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那天的情形一幕幕争先恐后的涌出她的脑海。
缓缓倒下的文丰,浑身鲜血的流亭,无处不在的尖叫与恐惧,幻化消失的栖梧,满是鲜血的剑,不断流血的小漓……千年无意识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艰难的抱住头缩成一团,难受的开始呜咽起来。
那天,栖梧为了救文丰,舍弃了修炼千年的元丹,千年看着那对好看的金色翅膀慢慢消失,看着栖梧变成透明。觉空劝她,想要散去她眼中的阴邪之气时,身后响起了小流亭的惨叫声,她僵僵的回头,看见流亭面对她,浑身是血,直直的倒了下去,她身后站着一个人类,还保持着刺人的姿势,看见流亭倒下,又对流亭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
千年眼眸中戾气骤聚,觉空见状不妙,伸手就去拦她,谁知她浑身爆发一股戾气将他震开,五指成爪将那人的心掏了出来,身后觉空看着地上那个人胸口一个大血窟窿,咕噜咕噜冒着血,身体不断抽搐。
觉空要去捉她,她一掌拍的他飞出去,完全不似刚才受重创的模样。联想起朱府那次,觉空大叫不好,挣扎着想起来,又被千年一个术法制住,同时被制住的,还有那群道士。觉空和玉清子面面相觑,她已是一个受过重创之人,法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同时困住他们两人,此时的千年,甚至比她没受伤之时,还要强大,还要恐怖。
谁知,事情还没完。
千年杀了那人之后,又化出剑指向人群中的崔怀信,那些人见她转过去,都跟见鬼一般,拼命地四下逃窜,不一会,那个地方,只有崔怀信一人,依旧面无表情的被千年的剑指着。
千年死死的盯着崔怀信,一步一步逼近。
是他,一切都是他,如果不是他,文丰不会死,栖梧不会死,流亭也不会死。千年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
愤怒,愤怒在千年眼里蔓延,她双眼遍布血丝,眼睛周围开始出现黑纹,一条,两条,像有生命一样在她脸上蔓延生长。
“为什么?”千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朝廷有命,傅家的事必须要有凶手。可是傅家一夜之间死于非命,此等恶行必然是人类做不出来的,所以,我必须要抓一个妖怪回去复命。但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崔怀信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他依旧很镇定,仿佛料定千年不会杀他,连歉意都是如此风轻云淡,淡到连对不起都不舍地说。
“没想到?因为你的没想到,死了那么多人,你没想到,你在做这些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小漓么?你把她蒙在鼓里策划了这一切,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告诉她么?”千年愤怒的朝他大吼,用尽全身力气。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小漓挺着大肚子被人扶着从内室出来,缓缓地挡在崔怀信面前,直视千年的眼睛,眼中含泪,道:“千年,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我什么都知道,从他一开始对付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但是我也知道,千年你一定有本事能逃走,所以我没有去管。后来回到连元山再次遇到你时,姥姥不许你出府,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你不出来他就不会对付你,我就不用再担惊受怕。这次你来京城,我一直守在你旁边,就是怕他对你动手。千年,千年你知道吗?我的日子不会比你好过。况且,况且他也说了,他没想到会这样的,是不是?千年,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千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放过他吧。”
小漓语无伦次,泣不成声,苦苦哀求道。
千年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小漓一张一阖的嘴,再听不到别的声音,脑中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这句话像是咒语一般,紧紧的箍着千年的脑袋,越箍越紧,箍的她脑袋里一刺儿一刺儿的痛,又像是一根根细细密密的针,缓缓而尖锐的刺着,不肯放过地刺着,往她的脑袋里一下一下刺着,刺得她脑袋发懵,浑身发颤。
仿佛过了半生之久,她才回味出这句话的意思,此时的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