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低头不语,心中却道,已经十二年了。
“这是拙荆,刚刚让姑娘看笑话了。”甄文丰对着千年作了一揖。
“公子得如此娇妻,又体贴周到,二人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千年文邹邹的回答,以前跟甄文丰混迹在一起,这些酸儒可没少学。
“姑娘,在下,可以请你喝杯茶吗?如果姑娘觉得在下唐突,大可以拒绝……。”甄文丰还是那样,在要求别人时会有些不好意思,但在为别人时则毫无保留。
“……好。”千年看着甄文丰,答道。
茶楼上,二人相对坐在临窗的位置。
甄文丰笑笑,说:“其实说起来也不好意思,在下这次邀请确实有些冒昧。不过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姑娘,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为在下解答”
“我们之间…”千年意识到有些不合适,生生的顿住话头,转而淡淡说:“你问吧”
“姑娘,你刚刚去崔府,是认识崔府的谁吗?”甄文丰盯着千年的眼睛。
千年道:“认识,不过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如今找来,却发现他们早已不知去向。”
“说来也可惜,崔兄本来是胸怀天下之人,却毁于一个女子之手。”甄文丰摇摇头,似在为崔怀信可惜。
“女子?你指的是……小漓?”千年不解。
“不是崔夫人,是崔老夫人。崔兄才华横溢有勇有谋,韬略经纬不输前人,又有一位恩爱的娇妻相伴。只可惜,后来崔母听信他人言论,说她是妖,要崔兄另娶一青梅竹马,崔兄誓死不从,而崔母在那位青梅竹马的怂恿下,去求人捉妖,请来了净因寺的子虚大师和清风观的玉清子道士,在崔府周围埋下天罗地网,崔兄知道后连夜带着发妻稚子躲避灾难,奈何在路上时被围剿,崔夫人身死,连崔兄都不幸得坠下悬崖,也丧命黄泉,据当晚路过看到全程的行人说,崔夫人被重伤后发了狂,把自己的儿子都杀了,最后子虚大师将崔夫人收走。以前风光一时的状元府,当时只剩下崔母和那位青梅竹马,戚戚久矣,也回老家了,因此崔府才开始落败。”甄文丰声音醇厚了许多,娓娓道来,千年只觉得自己竟然可以像个陌生人一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她听完后,平静的看向窗外,仿佛看见她坐在对面的茶楼,小漓倚在她身上撒娇,两个人笑呵呵打闹成一团。
目光有些朦胧,千年转过头,擦了下眼睛,只觉得恍如隔世。
许久,她淡淡道:“谢谢你为我讲这些,我还有事,告辞。”
“等一下。”甄文丰拦住千年,问:“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千年静默许久,方道:“千年,木千年”
甄文丰给二人分别续了一杯茶,问:“千年,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千年点点头:“好。”
甄文丰看着她,徐徐说来:“我这些年来,一直做着同样一个梦,梦见好像是很久以前,我在一个冬天种树,有一个女子问我: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不过,哪有人在冬天种树的呀?
我当时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个梦。但是近年来,我梦里多了一些别的事,这些事一直反复的在我的梦里出现,特别清晰,清晰的就好像是我亲身经历的一般。
我不知道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只是后来梦里后来发生的事,太过于悲惨,我也并不愿多去深究。
直到半年前,我再没做过此类梦。但是这半年来,这些事就像是我的往事一样,纠缠着我,我一直苦苦思索不得其解。今日,看见姑娘,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的,就像这几年来,日日出现在我梦中一样。在下知道这样很冒昧,但还是想同姑娘讲讲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也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听?
姑娘不做声,定是烦了,但请原谅,今日文丰特别想说说这些事,所以,不管姑娘是否愿意,在下还是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联想前后,我才明白当日梦里为何我会在冬日里种树?当时我没跟那个女子解释,如果,那名女子再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现在想要告诉她,冬天种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将不可能的事变作可能。
我深知自己与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想试试。后来,我试过了,确实是不可能,没有一棵树存活下来。我明白了,可是迟了,因为我的执着,伤害了那些树,伤害了那个女子,如今,我不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谅,只求,她能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因为过去的事,而苦苦为难自己。
而我,也已经看透,另娶佳人,在下希望,她能……过的开心。”
千年眼中已是水汽弥漫,眼前的人儿变得模糊,只好转向窗外,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放在桌下的手一直紧紧的拧着那娟丝帕。待他说完,千年微仰头,逼回眼中水汽,转过头,平静的看着他,说:“公子与我说这些,确实唐突了些,不过千年还有事,先告辞了。”
不待甄文丰回答,千年径自下楼,眼泪落了一地。
坐在城外护城河边的柳树下,掏出甄文丰捡到的那席手绢细细摩挲着,有字,千年迅速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