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爷道:“杨宗把你们许家给告了,说你们许家霸占了他家的土地,县衙专程为此事而来。请问你认识杨思明吗?”
许老爷子答道:“认识。”
何师爷又问道:“你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家为什么要种他家的土地?”
许老爷子道:“我们只是屯中关系。这土地是他妈托我儿子给买的。”
何师爷道:“你能讲详细一点吗?”
许老爷子道:“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杨宗不务正业,还娶了一个鬼婆娘。孩子他妈怕他把家产全都败光了,就把手中的一点积蓄拿了出来,给孩子买了二十六亩地,就是为了给孩子谋一条生路。”
何师爷问道:“杨思明现在哪?你有地主人的委托书吗?”
许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何师爷道:“你既不知道地主人的下落,又没有委托的字据,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杨宗是地主人的亲生父亲。儿子不在,父亲有接管土地的权利。许老先生你的官司输了,从现在起就把土地使用权交出来吧?”
土地是农夫的命根子,虽然这种结果早有预料,但瞬息之间自己的土地被别人剥夺也无法承受。
悲怒之下,老人家仰天一声长吼。在那狭小的房中,吼声犹自清晰刺耳,撕心裂肺。喊罢,双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他用两只皱巴巴的大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汇聚在手掌的下面,最后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董大胜喝道:“哭什么哭?在哭就把你们抓进大牢!”
童二苟见牢头发怒,把眼睛一瞪,狗似的狂吠了起来:“起来!赶快签字,不然皮鞭子伺候!”
许老爷子缓缓地放下双手,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他抹了一下子眼泪,低声吼道:“民不和官斗,随你们的便吧!老天爷啊!我们穷人还有活路吗?”
童二苟骂道:“老家伙,你少说风凉话!你白种人家好几年的地,你还觉得委屈了?告诉你,再说点用不着的,把你拉出去吊起来,先揍你一顿,看你还叫屈不叫屈了!”
几个狱卒不知是真是假,刚要上前去抓许老爷子的手,何师爷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一声喝叱,几个狱卒咔吧咔吧眼睛,灰溜溜的退到了一旁。
何师爷来到许老爷子的身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很和蔼地道:“老人家,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人家的东西不能不给人呀!”
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今年你家往地里投资不少,法律也是讲究公平的,本官带来三十两银子,作为你的补偿。起来吧,把字签了,在摁个手印就算没事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到衙门里去找你外甥或找我都行。”
许老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含着眼泪,在判决书上摁下了屈辱的手印。
何师爷对手下令道:“把那三十两银子拿进来!”
一个狱卒转身出去了。董大胜和童二苟满心不悦,冲着何师爷吼道:“凭什么给他这些银子?不给!你怕我不怕!”
何师爷咬着牙,用手点着二位,数落道:“我说你俩就是个猪脑子!等完事之后我在告诉你们!”
说话间,那个狱卒拎着包裹走了进来,把银子往炕上一扔,大家伙转身就走了。到了外边,何师爷冲着两个牢头训斥道:
“我说你们俩狗屁不是吧,你们俩还觉得委屈似的!我问你们,姜县令是天啊?别忘了,上面还有州府、省府和皇上!你以为靠个县令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李捕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在州府都有名,要说对付你俩,就像捏一只小鸡似的!我们是一手托两家的事,为何非得做得那么绝呢?况且这地契里还有……”
说道这,何师爷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咳!算了,和你们俩说也说不明白,早晚撞到南墙上,‘乓’的一下,脑袋撞个大包就明白了!走吧,打道回府!”
何师爷是衙门里的老人,威望也很高,要论官品也比他们高,二位虽然满心不悦,但又不敢说些什么。咔吧咔吧眼睛,爬上了马背,跟着师爷的马后向北驶去。
许家虽然失去了很多的土地,但生活并未陷入窘境。之前香玲留下一笔银子,许老爷子用这笔钱买下八亩良田,加上手上还有一些积蓄,因此倒也衣食无缺。
只是想到自己的土地平白无故的被别剥夺,寻思起来难免怀恨在心。尤其思明,此前从未与母亲分开,依赖心极强,虽然天生懂事,心态早熟,但仍不免孩子心态,常常伤心哭泣,便是梦中也每每泪流满面。
许家人瞧了均是大为不忍,只能劝慰或转换注意力。大赞香玲法术高强,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一脚就能把杨宗和赵小英的屁股踢歪等云云。
杨思明对母亲本就及有信心,听得久了,心里这股怒气也逐渐消减。
许小亮却与弟弟不同,他一脸冷峻,成天在磨自己那两把小刀。素萍妈妈知道孩子性情爆裂,生怕他去县衙闯祸,因此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天天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