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斌的印象中,钟离是个没有明显情绪的人,理智、冷静、高效,就像一部只会思考的机器,这是他第一次见钟离大喊大叫,从中他能明显感觉到钟离很不耐烦,甚至有点生气。
“原来这家伙也会生气。”杜斌心中暗想,对钟离的印象有所改观。
死者家属安静下来,顺着钟离敲打的柱子朝上看,看到的是车棚的彩钢顶,可车棚和包小豆的死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是不明白。
“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他光着脚吗?”钟离指着包小豆赤着的双脚。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包小豆的双脚上,心中都冒出一个问号,他为什么会光着脚呢?屋里没有鞋子,这附近也没有鞋子,鞋子跑哪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我问你,人会在什么时候脱掉鞋子。”钟离豁然抬手指着包小豆的表哥。
包小豆的表哥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询问。
“别看别人,就是你。”钟离道。
表哥想了想答道:“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进门换鞋的时候,还有……”
钟离不耐烦地打断:“不是这些,想想你表弟的情况,他会因为什么脱掉鞋子。”
表哥又低着头琢磨了一会,突然抬起头说:“不想发出脚步声!”
“Binggo,鞋子是他自己脱掉的,因为他不想发出脚步声,我们脚下的水泥地不需要脱鞋子也可以不发出脚步声,可是车棚的彩钢顶不行,如果不脱鞋子,声音会非常大,只有脱了鞋子赤脚行走,才能不发出声音!”钟离再次抬手指向车棚顶。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即便智商普通的人,也不可能不明白。
“你是说,包小豆昨晚爬到了车棚顶上?可他为什么要爬上去?”王所长问。
这回,不等钟离说出答案,杜斌率先反应过来,指着距离车棚不远的铁栅栏道:“我明白了,因为他想出去,铁栅栏太高,没有蹬脚的地方,上面又尖,不但难爬而且危险。可如果先爬上车棚顶,这点距离完全可以直接跳出去。所以他真的就这么做了,为了不发出声音,他脱掉鞋子爬上车棚顶,结果意外发生,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了下来,摔死了!”
“那……”王所长指了指车棚另一边问,“为什么不就近从那边跳呢?”
这个疑问杜斌答不上来,钟离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走到栅栏边指着外面道:“因为这一块地平坦些,落地不容易崴脚,诺,鞋子就在草丛里,肯定是他起跳之前先扔出去的,结果鞋子出去了,自己掉下去了。”
杜斌和王所长连忙凑过来看,死者家属也纷纷绕过警戒线,靠近栅栏往外看,果然在栅栏根的草丛里看到了包小豆的鞋子。
钟离又蹲下身指着包小豆脚底凝固的污渍道:“我闻了一下,有股烂香蕉味,他肯定踩到了车棚顶的烂香蕉皮,所以才失足掉了下来,而且是头部先落地。根据车棚顶边缘的高度和他的体重推算,头部着地完全可以造成严重的颅脑损伤致人死亡。”
自此,从包小豆跳窗逃离的方法,到脱鞋爬车棚,再到失足掉下来摔死,整件事的经过被钟离分析的清清楚楚。
拍拍手站起身摘掉手套,钟离给出最终结论:“死者包小豆,逃跑过程中失足坠落,死因系严重颅脑损伤,属于意外死亡。稍后我会把尸体带回去做具体的法医鉴定,但我相信结论不会改变。”
派出所众民警登时喜形于色,看向钟离的目光都充满了惊叹敬佩和感激,如果没有钟离这么快查清真相,他们指定没有安生日子过,倘若真的背上刑讯杀人的罪名,扒官衣吃官司是轻的,彻底损毁警察在老百姓眼中的形象才是真正严重的事。
王所长长长地松了口气,有种近乎虚脱的感觉,这年头舆论太可怕了,能在事情闹大之前顺利解决真的太幸运了,否则即便最后能证明派出所的清白,舆论导致的恶果也很难挽回。
同时他也真的很感激很感激钟离,因为并不是谁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场破案,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一个个录口供一个个调查,等验尸结束调查完毕什么都晚了。
死者家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愤怒渐消只留悲痛和惋惜。
“大妈,诸位,对于小豆的死,我也很悲伤,我抓了他很多次,也教育了他很多次,是真心希望他能够改过从新,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可谁能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王所长握住包小豆妈妈的手,叹了口气接着说,“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还是会做出一定程度的补偿。”
“补偿,补偿有什么用?补偿小豆就能活过来吗?”包小豆的妈妈甩开王所长的手,扑到包小豆的尸体上失声痛哭,“小豆啊,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如果你早听妈的话,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小豆啊,我的小豆,你回来啊,没有你妈怎么活得下去啊……”
其声之悲铭心彻骨动心荡魄,这是一位单亲妈妈失去唯一孩子的哭声,是世界上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