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过去的回忆在脑海中回荡着,是幼时在赵国邯郸寄人篱下的日子,原本以为根植在心脏深处刻骨铭心的仇恨会伴随着一辈子,已然为王的她竟对那段耻辱历史意外地平静。
那份记忆真的属于她吗?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可怕,过得去的,过不去的,迟早都会过去。
月色朦胧。
嬴政抬起胳膊朝苍白的月轮伸去,手掌张开,月光穿过指间的缝隙洒在那双淡金色的瞳孔。
手掌攥住,企图握紧那道惨白的月光。
夏夜微凉。
死寂般的宁静。
光洁纤细的双腿微微并拢,精致的华服下摆遮住膝盖往上的隐秘部位,她安静地凝望着天宇间的月轮。
眉宇间的冷漠被一丝惆怅取代,今日的刺杀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不会愚蠢到去祈祷上天的眷顾,也没有自信躲开下一次的刺杀,能做到的只能是将一切尽早结束掉。
快了,纷乱的世界就要结束了。
轻微的脚步声在嬴政身后响起,她下意识地握住腰间剑柄,警惕的目光一闪而逝,刚转过头便看到那位燕国公子走了过来。
视野穿过狭长的走廊,直抵那极远处的学堂。
入夜才下课。
秦王政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非先生大概又拖堂了,淡淡笑道:“非先生的第一堂课学到了什么?”
保持跪坐的姿势上了一下午的自习课,什么都没教,哪怕罚站都没这么累的。
燕策略感悲伤地感慨道:“原来坐着上课是一种幸福。”
这是什么体会?
嬴政有些哭笑不得,面见君王时的礼仪还是一点儿没学会。
从少年的眸子里看到的不是畏惧与惶恐,而是与同龄人相处的淡然,倒也不坏。
伴着扬起的微风,树梢轻微晃动,寂静的咸阳宫奏起阵阵蝉鸣,燕策趴在殿外的栏杆上,顺着秦王政的视线往下方望去,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览无余。
少了钢铁城市的灯红酒绿,多了无法言明的宁静与祥和,随着渐深的夜色添上几缕梦幻般的朦胧。
生死之忧已然度过,他果断松了口气。
秦王也没有弄死他的后续打算,这点上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不然也不可能让他陪太子读书。
应该说,不愧是未来大秦始皇帝的气量。
连身份最为敏感的燕国公子都能容下,如果是其他上位者碰到这种刺杀,碰巧指使刺杀的主谋亲戚还在身边,还不变着法地去调.教。
如今定居在秦王眼皮底下,以另一种方式重返课堂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本就是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燕策对现代生活的执念不是特别深,只是可怜送了半个月外卖攒下的328,刚往爪机冲完还没来得抽卡池就贡献游戏公司,稍感遗憾。
“王上,你女儿好像比你小不了多少。”
燕策的声音刚落,嬴政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过了好一阵,她缓缓开口:“扶苏,她快要及笄了吧。”
说起扶苏,嬴政美到动人心魄的容貌上蒙着一层道不出的无奈。若有一日,她不在了,这羸弱的继承人能驾驭住王庭中的老狐狸们么?君弱臣强向来都是国家动荡不安的前兆。
所幸的是,她还能继续为这个令她头痛的女儿铺路。
“是亲的?”
“你这孩子眼神实在太过失礼,若非看在你对寡人有恩,单凭这说话的口吻就应当被侍卫拖下去了。”嬴政声调逐渐转冷,目光中带着些许凛冽与威势。
秦王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
燕策觉得他可能不小心触发了雷区,要不要他包顿饺子道歉呢?没有什么是一顿饺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肯定没蘸醋。
一旁,嬴政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因为自己要把怒火撒在一个孩子身上而感到可悲。
她问道:“寡人问你,血脉的联系难道就能将彼此的信念完全托付吗?”
“为王位,子弑父,兄杀弟;为生存,易子而食,卖女求活,血脉真的重要么?寡人也曾为权利经历过真正的骨肉相残,却也见过非亲非故却胜似血亲的家人。”
她重复道:“你说血脉的联系真的重要吗?”
深邃的目光中充斥了一股怀念,思绪被珍贵的回忆淹没,但并不是痛苦与急躁,而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暖体验。
嬴政拭去袖口的尘土,走到燕策的身旁,勾起一道自信的弧度,恶趣味地敲了敲他脑门。
“寡人说扶苏是寡人的女儿,那就是。”
“扶苏除了寡人以外,不容任何人质疑,懂了么?”
“哦……”
从秦王政略显霸道的话语中,燕策似乎察觉到这个时空大体走向没有问题,可小细节上处处与他所认知的时空有微妙的偏差,感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公开秘密。
嬴政淡淡笑道:“燕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