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自公子寝宫外由远及近响起,回廊往来的宫女悄悄对视一眼,交换目光,从对方眼底读出风雨欲来的氛围,不觉神情紧张,生怕殃及池鱼。
深夜,着黑甲佩剑侍卫们将寝宫围堵得水泄不通,数个火把举起炽热的火光折射出咸阳宫景致一角。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玄色华服的女人冷漠地出现走入众人的视野,及腰的鸦黑色长发迎风扬起,火光映射在那不威自怒的绝美容颜上,冷得令人窒息。
“进。”
“诺。”侍卫们齐声喝道。
两列甲士小步握住火把小心谨慎推开寝宫正门,竖起耳朵聆听周遭一切动静,剑刃缓缓抽出。
最先进入的甲士借由火光见到里侧整洁到不似有刺客潜入的场景不觉一愣,抬手示意后面跟上。
下一瞬,灯火通明。
不多时,扶苏与燕策在甲士保护下走出寝宫,来到秦王政的面前行礼,根据先前扶苏告诉燕策的计划,燕策要假扮成他刚才扮演的刺客,而扶苏则负责向秦王进行解释“误会”,然后两人再私下寻找“刺客”。
误会越来越大。
少年隐秘地拭去冷汗,仰头微笑。
扶苏身体微微颤抖,竭力弯下腰行礼,道:“儿臣拜见王上。”
“刺客呢?”嬴政冷冷问道。
“其实没……没有刺客。”扶苏强忍住心中的畏惧,艰难说道。
毕竟是他惹出来的事,怎么说也不能继续让扶苏公子独自背锅了,那就只能是一起背了。
燕策硬这头皮,前踏一步将压迫感十足的冰冷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道:“王上,公子扶苏与我商议说想用游戏的方式测定侍卫警备程度,考虑是否需要加强咸阳宫的防卫,其实并无刺客。”
她面无表情地问道:“那结果呢?”
语气很平淡,可任何人都听出了其中令人生惧的怒意,就仿佛在说“你想要用什么方式去世”,她是秦国的王,若想让某个人消失,只需要一个念头,连手都不必动自然会有千人万人替她完成。
燕策为弥补过错,也为了心安,挡在扶苏面前迎上那双闪烁着怒火的瞳孔。
果然好恐怖。
燕策勉强笑道:“结果是咸阳安保系统意外地不错,根据地理学家牛顿著作论模拟战术实践判断,这是合理的。”
“是么?”
女人不想听这位少年的胡言乱语,白皙的手掌攥拳,转瞬间又松开,脸色冷得渗人,她再度扫了一眼满是畏惧的扶苏。
半晌沉默后,嬴政闭上双眸,摆了摆手令所有侍卫们先退下,唯独留下随行的女内侍,紧张的空气在这一刹那仿佛凝固了。
她忍住几乎要涌出来的怒火,道:“你们两个给寡人进来。”
进入学宫内舍。
嬴政瞪着两个认错的孩子,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内侍,那名绿衣女子躬身行礼,心领神会地去探查寝宫内部变化。
扶苏下意识地避开嬴政迫人的视线往燕策身旁靠了靠,可能这样会有一些安全感。
嬴政皱了皱眉,将扶苏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却没有说什么。
另一侧,绿衣女子左右望了一眼,书简书架都是整理过后的模样,内舍物件多少也都有摆动过的痕迹,没有一丝灰尘,应是经过一番打扫,欲盖拟彰的意味很明显。
脚下的素履踩着地板,几步走至东侧大开的窗台,她看了看窗台的灰尘,有布料磨蹭的迹象,青葱的手指划过,窗台上留下一道狭长痕迹,她媚长的双眸淡淡回望,上下打量最终视线定格在燕策深衣袖口,深衣本就宽大,剧烈运动时难免会弄脏,至于袖口平日不经意磨蹭自然会有污渍。
至于灰尘与泥土么。
内侍小姐眼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转而对嬴政恭敬地给出最后的答案:“王上,确如燕公子策所言。”
这一刻,嬴政脸颊上彻底布满冰霜般的刺骨寒意。
竟然是一场玩笑般的胡闹。
女儿胆子的确比之前大了些,现在已经敢胡作非为,这种进步速度着实地快到过分了。
函谷外六国残存的贵族正每分每秒地盼望嬴政出个意外,依靠此契机便可掀起反抗的皂旗,可以说每一次制定战略大局方向,每一次走下朝堂巡查,秦王都可能遭遇不幸,咸阳内还有多少死士在等着嬴政踏出朝堂的那一刻将匕首送入她的心脏。
正因如此数不清的王公大臣担忧继承人问题,不仅是因为国家未来,还是因为牵扯到的个人利益。
可以预见的是明日一早这事必会传入臣子们的耳中,她也可以继续压下或是无视,扶苏依旧是这般没有长进,纵使立为太子也不可能令秦国上下安心。
群臣皆知,她此生没有成婚的打算,难道真要听从谋臣提议,自同族后生中选拔出几个备用的继承者。
若有一日,她遭遇不测,麾下能臣篡权是必然的。
虽然扶苏尚有时间,也有可能洗去一身稚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