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沉默后,燕策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朝堂上纵横捭阖,霸道无双的王在私下也会露出各种有趣的表情。
比如说苦恼。
又比如说,无助。
天下唾手可得的王也是拥有人的情感,也会发出类似浮华人世不可求的对月叹息。
他有点期待秦国是否会按照原定历史走向极盛又从极盛走向二世而亡的命运,过秦论,阿房宫赋……数不清文人骚客蹭着这个时代的热度搞出来诗篇文赋而流芳百世,足以说明秦的特别,在奇迹不断诞生的时代,这片横跨万里的广袤土地拥有整颗星球最先进的哲学思想,百家思想学说能供给万万人思索钻研,乃至发展至两千年后仍能推陈出新。
早了西方的哲学体系不知道几百年,兵械甲胄更是以黑科技式地更迭速度远远落下海的另一侧土地。
只可惜,楚人一炬。
没得见这王朝绽放真正的华光便随着楚人一场大火消弭,可后世强汉,盛唐,悍明,仍不能超越其时代影响。
那么,一只突如其来抵达先秦时期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究竟能不能在他仅剩的时间中掀起一场风暴。
当然,有意义的苟活是首要目标。
眼前的这个王,不懂人心。
而且还莫得人性。
抬眼了下仍处于威胁姿态的秦王政,燕策避开那道吓人的视线,瓮声瓮气道:“呐,我去找扶苏公子。”
秦王轻靠在墙边,宽松的华服被傲人身材完美地撑起,优美而成熟的曲线被完美勾勒出来,抛去王的身份而言,她的容貌足以令人为之沉迷。
耳畔处,她清冽而生硬的声音响起。
“……麻烦了。”
闻言,燕策愣了一瞬,缓缓抬头问道:“王上,这不是也能好好说话么,那为什么不——”
嬴政冷声道:“我是以扶苏母亲的名义,而非秦王。”
“某种程度上讲,您女儿和您倒是真像呢。”
“废话。”
她眼底流转过一丝黯然,淡淡回应。
————
已是深夜。
在被嬴政口头威逼下,走出公子寝宫的燕策知道自己又一次苟了下来,秦王未尝不对他心怀警惕,估摸着是靠上次好感度顺利挡住了这次劫,他是向往盛放于寒冰中的钢铁蔷薇没错,但前提是这蔷薇别把他扎死。
某种程度上讲,这恢弘巍峨的咸阳宫也是个吃人的地方,即便看似得到秦王看重也毫无卵用,只要她生出一个念头,这燕国公子就得和倒霉的燕国一同陪葬。
踏过静谧无人的小径,微弱的抽泣声打断他企图谋划逃离的思绪,寻着声音方向走去,回廊转角有个女孩抱住双膝,眼圈通红,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但终究没落下来。
燕策悄悄靠近。
果然是扶苏。
抽泣的声音还在继续,扶苏听到有脚步靠近的声响瞬间抬眸,在看到燕策的那一刻眸中的惊喜瞬间化为了无法掩饰的失落。
显然,扶苏期盼前来寻她的不是这个人。
略带哭音的少女声清晰送入燕策耳畔。
“你过来做什么?”
这离家出走的少女既视感为何会这么强烈,燕策莫名想起叛逆期时和家里人闹别扭的同窗们了,只能死读书的他偶尔也会有点羡慕的吧,然后只能回家自己和馅,擀皮儿,伴着卡池里不停闪烁的白光包饺子。
他温柔地笑了笑,坐在回廊栏杆处,道:“秦王想让我带你回去,她希望你能回去。”
身为秦王继承人的的扶苏沉默了半响,神情表现得愈发消沉。
“只是这些吗?”她揉着发红的眼睛,嘴边挽起稍显悲伤的笑容,“她,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王只是想要将她本人未能做到的东西不管不顾地丢给我,让我作为她的傀儡完成托付的使命而已吧。那么对她来说,有没有扶苏这个人都一样的吧!”
女孩垂着头,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的架势低沉吼道:“即便没有我,那个女人也能找得到第二个叫扶苏的人,第三个……我对她究竟算得上是什么?完成她期待的工具,还是寄托使命的木偶。我并不想要这种生活,我想要的……自诩尊贵的王永远不会明白。”
“所以什么时候回去?”
扶苏恨恨道:“我……永远都不会回去!”
“所以什么时候回去?”
扶苏语气渐弱,仰头强撑着这份决心,道:“她不认错,我绝对不会回去!”
“所以啊,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知道。”
燕策见过无数次这样的例子,当然能看出眼前的女孩只是一时气不过罢了,平日里积攒的怒气已经在刚才的萌兽咆哮中发泄出了好多。
“她还在等你。”
“等我?”扶苏心底的不满稍减,脸上不免流露出点点期待。
燕策认真道:“等你回来接受惩罚,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