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章说到,凤姐很会剖析尤氏的心理,抓住要害,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思想火药非凡,一下子就把尤氏给说动了。
面对凤姐凛冽的架势,此刻,善于隐忍的尤氏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于是应该是出于某种利益的权衡吧,她开始向凤姐妥协,或者不能说是妥协,而是一种聪明的战略上的暂时退让,于是接下来她很委屈地对凤姐说出“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的话。
善于隐忍的尤氏不愿意与凤姐做无谓的掐架,劳民伤财毫无意义地陪着凤姐玩儿,白白地被凤姐牵着鼻子干耗着自己,掂量了一番后,她开始聪明地向凤姐做出明智的退让。
尤氏并非敌不过凤姐,之所以我这里解读为她对凤姐是在做明智的战略上的退让,因为她自己往后由此得到的海阔天空,远不是凤姐因一时小聪明所取得的貌似闹而优则胜所能比拟的。这些往后解读到相关部分大家就会明白:在战术上,尤氏的内心可一刻也没有放过对凤姐的报复呢。
就这样,凤姐闹而优则胜,貌似搞掂了尤氏,凤姐大闹宁国府终于取得了突飞猛进的阶段性胜利。
我们继续接着上一章的内容往下看原文:
【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这样。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的,也得他们听。叫我怎么样呢,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
聪明的尤氏听出凤姐所说的话里,已经理解了她的苦衷,同时凤姐的一番挫辱自己的言论,也让她百感交集,为自己无奈的人生真情落泪,所以尤氏才会“也哭道”,并亲切地称凤姐为“妹妹”。
“何曾不是这样”:尤氏这话是认可了在上一章里凤姐对她的数落,承认自己在家中毫无地位不是当权派、不能谏夫治家的事实,因此才会导致凤姐在上一章里所说的“总是他们也不怕你,也不听你”的事实,这就解码了为什么尤氏身为族长夫人的尊贵身份,但说出来的话竟如此寒碜、妥协软弱得近乎变态的谜底。
贾珍父子积极地参与促成贾琏偷娶尤二姐一事,的确不在理,但尤氏自己在宁府又做不了主,故而尤氏才会对凤姐说“我只好听着吧”,她根本阻止不了,除了听命于贾珍贾蓉父子,娘家家境卑微没有势利的尤二姐除此之外,还能奈之若何?
【众姬妾丫环媳妇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奶奶也作践得够了。当着奴才们,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如今还求奶奶给留脸。”说着,捧上茶来。】
“乌压压跪了一地”:应该是宁国府的人都倾巢出动了,一种恐怖又让人心酸的求情景象。
“奶奶也作践得够了”:面对王熙凤的撒泼大脑,尤氏一直忍让不吭气,此情此景,连下人们都看不下去了,所以说出此语替尤氏求王熙凤开恩。
“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求奶奶给留脸”:在众人的印象里,凤姐与尤氏的妯娌间关系亲热密切,是“何等的好来”,其实这是众人看到的表面印象,是一种错觉。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凤姐平日里就打心眼瞧不起尤氏明哲保身的为人处世哲学,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在焦大骂宁国府一回(红楼梦第7回),以及在尤氏给凤姐办生日那一回(红楼梦第43回)里,很多细节都是在写二人面和心不合,具体展开来讲话就长了,以后解读到相关部分再详解。这里只是要以此告诉大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像秦可卿那样聪明能干的女人,才是凤姐真正惺惺相惜的闺蜜。
有一点值得分析:为何尤氏面对凤姐如此作践自己,居然如此沉得住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似与凤姐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说:必是尤氏有什么软肋捏在凤姐手中,所以她才会如此软弱。这种说法纯属臆测,找不到证据佐证,说不通也不靠谱。
依作者看:尤氏性格仁厚有余机敏不足,又不是名门望族出身,且是贾珍的填房,无儿无女(贾蓉非尤氏所出),因此在荣国府中毫无地位,为了适应生存需要,她自己渐渐培养了一种迁就忍让贾珍父子的精神,凡事一向是恰如其分的疏远,恰如其分的冷淡,非尤氏不为也,是不能也。想想看,她连自己老公贾珍与儿媳秦可卿的那种不能见光的男女关系都能隐忍,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尤氏在红楼梦中,能被冠以善于隐忍的称号,也就是由这样的生活环境造就的。
所以面对贾琏偷娶尤二姐一事,凤姐对她如此作践辱骂,她表现得似有涵养甚至软弱,其实到底是受家庭关系的牵绊,情非得已,不能尽展其所长。
如果给予尤氏应有的地位舞台,她也属于“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的有才干女性,比如在给凤姐办生日那一回(红楼梦第43回),以及为贾敬办理丧事一回(红楼梦第63回),我们就见识了尤氏行事方法自有一套、做事知道怎么恰如其分的才具。相关内容,以后再表。
噫,此“红楼”,让人看不饱,尝不够,千看不厌,常看常新。一言以蔽之,新鲜感不断。你看,在这里,连骂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