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菩提寺,千魂崖。
就在陛煌与令狐双君父子相认之时,安仁第二次来到崖上,看望正枯坐面壁的师弟安七。
等天黑之后,还有一个人会来到崖上,那人正是落儿,不久前他刚冲破荡云巅,带着重重的疑惑,重回大菩提寺,急待两位师父解答。
安七满脸胡渣,不修边幅,见师兄上到千魂崖,明明要开口说话,却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的样子。
“师兄,我见你欲言又止,你我师兄弟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安七好奇道。
安仁摇摇头,遥望东方,说道:“你可曾还记得,十五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就在大菩提寺山门前,发现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
安七见安仁说得认真,也随着回忆起来:“你说的是……那天的雪下得太大了,把进山的路都给封了,竟然还有人冒险上山,而且,这么厚的雪,竟然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安仁望着东方,那里有暗云浮动,道:“那人武功了得,绝驻寺国士之下,那天寺工抱了婴儿进来后,我就追了出去,可惜等赶到,那人已经在多轮围攻下,暴毙于野。”
“啊?”安七还是第一次听安仁说起还有此番经过,心中大为诧异,“那人是谁?围攻他的人又是谁?”
安仁道:“那人是谁并不,围攻他的人是谁也不,那个男婴才。”
安七倏地站了起来,意识到住持即将说到关键点,追问道:“难道陛煌的身份极为特殊?”
“他名陛煌,复姓令狐,是当今蓝国令狐双君的子嗣。”安仁缓缓揭破这个隐藏心中十五年的秘密。
安七一脸不可思议:“师兄,这个秘密你藏了这么久,到现在才说?陛煌他知道吗?”
安仁看着东方涌动的暗云,说道:“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夜风如刀,割开一道道尘封的记忆,回忆变得模糊。
“那他脖子上的鱼鳞?”
对于陛煌那特殊的“胎记”,安七一直猜疑不断,看来今天终于能解开谜底了。
安仁迎着风,轻轻吟唱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安七自然听过这首上古遗歌,只是现在他无心欣赏,他迫切想知道的是答案,陛煌的身份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师兄,你怎么唱起来了,虽然我对你的话,十句能猜中九句半,但你一旦唱起来,我就一点都不懂了。”
安仁未等一曲结束,听了吟唱,说道:“冥海中的岛礁上,生活着冥鲛一族,他们与凡界九洲鲜有来往,但也还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冥鲛一族乃是人鱼化身,与我们人族,有着共同的祖先。”
安七点点头:“嗯,还是同一个老祖宗,以后见了面,可以叫一声大兄弟。”
安仁道:“冥鲛一族进化未彻底,身上某些地方,还会留有一些鱼鳞状的突起。十六年前,令狐兄弟巡查国境,经过冥海之畔时,解救了一个长相奇特,却又极美的女子,一年后生下陛煌……”
听到这里,安七恍然大悟,惊叹道:“啊,原来如此,陛煌是人族和冥鲛族的后代!”
安仁从东方收回目光,恢复常态,对安七道:“世间万事错综复杂,相互之间又有斩不断理还乱的牵连,千魂崖上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说不定会掀起冥海上的滔天巨浪,看来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正道。”
“但人,往往知道正道,却又不走正道。”安仁话锋一转,又引用了一句古语道:“同寓经楼,日则阅藏,夜即参禅,始知终朝吃饭,未尝咬着一粒;竟日行脚,未曾动着一步……”
这段话,倒跟他们两人的身份极为贴合,似乎就是对这对师兄弟的写照。
对于师兄的见解,安七向来都赞同接受,此次亦不例外,但心中还有记挂着隐隐的担忧。
他说道:“曾经同窗十数载的好友,一个是皇脉龙血,一个是蓝国太子,还有一位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今后三兄弟会如何相待相处,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世间情愫,无非三种,或精诚团结,或反目成仇,或老死不相往来……”
不说也罢,尽人力,听天命。
历代祖师魂魄寄居的千魂崖,还不是一片萧索凄清。
数天后,蓝国阴阳山,令狐双君将登顶阴阳山,祭祀天地,祈求和平。
蓝国国境成南北长条形,中间有一巍峨大山,名曰阴阳山,南北走向,极雄伟。阴阳山将蓝国一分为二,山的两侧,地理、物候、民俗皆大为不同。
加之阴阳山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缭绕,不见山顶真面目。因此蓝国君臣百姓,皆视其为神山,是蓝国风骨的象征。
双君登顶阴阳山,祭祀天地,祈求和平的大典,已精心筹备半年有余。按照国家祭祀规则,等到了半山腰后,其他人都不得再往上,只有令狐双君可以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