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王老道和那闺女走到一处坟前,闺女看起来似是一脸惊恐和愧疚,表情中还带着些许疑惑。可这些都在王老道点燃的纸钱中渐渐消失,她半趴在坟前肩膀微微抖动,隐忍的呜咽声随着风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这种小心翼翼的哭声我听到过,当年村里二娃子她娘生了女儿被婆婆丢到尿桶里她就是这样哭的。没什么力气,小心到了极点,然而细弱的哭声还是穿透雨帘击垮了村里女人的心。母亲和我说,当女人最是无用,连自己的孩儿都保护不了。
可如今,这闺女哭的又是谁呢?
王老道在一旁不断的填着纸钱,兴许是黄烟弥漫熏了眼,他不时的用脏袖子抹着眼角。我不解的看着清风,这唱的是哪出?
“那坟,是王婆子的!”
清风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湿润温热的呼气让我心里痒痒的,可一听到王婆子我登时浑身发凉。她的死还没有盖棺定论,前不久还说遗体在县里的冷库存放着,如今被抬出来了?
不同于楚建国的大操大办,王婆子这样的孤寡老人,死了也没荡起多大的水花,如今能葬回村里的坟地,自然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可这些...可王道长这个老神棍有什么干系?
等那边拜祭的差不多了,清风勾着我冻得僵硬的手指站了起来,往王老道那边走去。
“王道长,好久不见啊!”
清风一脸自然,似乎在人家坟地偶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差问上一句您吃了么?王道长显然没料到清风会到这里来,可岁数大了经历的多,不自然的神情转瞬而过,他淡淡一笑说道:“楚家小哥最近可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米远,他们就这样彼此看着,脸上不明意味的笑着,气氛尤其诡异。
跪在坟前烧纸的姑娘抽噎着回过身,看到我们这两个陌生人也没多见外,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你们是来送她的吗?”
她低弱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洞,红肿的双眼流露出浓浓的悲伤。我舔了舔嘴唇,尴尬的点点头。
说起来,这王婆子也算是我和清风的媒人。虽然阴媒伤天害理,可于我,这结局也不算差。当时就算找个活人,也不见得比清风好到哪里去。
我应该松松她才是...
我跪在那姑娘旁边,接着旁边的纸钱一并烧着,只希望这王婆子不要嫌我借花献佛才好。
“王...王婆子,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了。你在那边好好啊,没事儿就不用上来了...”我哆嗦着烧着纸,可那纸似是放的时间有些长,发潮烧不起来,冒出阵阵黑烟。
清风和王道长站在坟前就这样呆呆看着我,我的脊背被他们二人盯的发凉,好一阵儿王老道才张口。
“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竖起耳朵,屏掉风声仔细的听着。清风这家伙也不知是装腔作势,还是本就如此,淡淡的回到:“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老道愕然。
我拍拍膝盖上的土,和聪明人打交道还真是费劲。
这边纸烧完了,该拜祭的也差不多了。在我的劝慰下,大家伙儿这才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那闺女在回去的路上,还在不时的泪眼婆娑的回头看着。
从王婆子的村子到镇上并不远,找了个饭店要了个雅间,这时候正值农忙收尾,饭店也没几个人,安静又有氛围。
一壶烧酒下去,王老道脸上明显现出红晕。我端起酒杯对着那闺女举了下,闺女羞赧失措的摇头,她的手指在桌布下纠来缠去,连筷子也没拿起几下。
“你们也来拜祭她,我已经...很开心了!她这辈子没什么好名声,也...没什么人情,这杯酒,该是...我敬你们才好!”
说罢,她鼓起勇气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从未经过刺激的食道怎经得起如此火辣的酒精,闺女咳了数下,这才掩着唇角歇了下来。我拍着闺女的背,尴尬的看着清风。
这闺女也不知和王婆子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啥都没做,去王婆子坟前都是动机不纯,怎么经得住这样的礼数?
“姐姐,我们其实...”
没等我解释完,那闺女就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她看了看王老道,老道没说话,她这才转过头和我唠起来。
原来,王婆子是她的母亲!
“王婆子不是...没有子女吗?”
这事儿我早就听说了,她年轻的时候就懂得一些邪门歪道,做姑娘的时候就被人称为神婆子。等岁数大了,正赶上动荡的年代,更没人敢碰钉子娶她,她哪来的女儿?
闺女微微低下头,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