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环水抱必有气”,按照风水学来讲,京师实在是个有利于帝王定都之地。
京师有四座城,紫禁城、皇城、内城和外城。
除了外城,其余三城都是先有墙再有人,而外城则是先有人再有墙。
故此外城的街道并不如内城那般横平竖直,建筑也不如内城那四平八稳的布局;外城不仅有高低起伏的建筑,也有拥挤杂乱的巷子,更有歪歪扭扭,不分东西南北的拐道胡同。
日正,当中,城西集市东。
拐道递叠的延伸出去,在窄**仄的巷弄里转过一个弯儿,高矮不同的墙围已把张大真的视线全隐了去,他只能凭借记忆在这错综复杂的小道里找到那个地点。
十月天气变冷,塞北的草原已结满了寒霜,因此这巷子里的臭味就淡了许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张大真就是靠着闻这股难闻的味道寻觅着他昨天刚刚来过的地点。
这不是个四合院,而是家酒铺,开在巷子深处的酒铺。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这家酒铺的酒不香,菜也不好吃,只胜在量多;因此在这里吃食的都是些短打扮的汉子,还都是熟客,因为你若不是熟客,实在很难在血管一样密集的巷子里找到这间酒铺。
难闻的味道越发的浓烈,到了酒铺外就达到了一个顶点,张大真就站在这个顶点中心,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过滤网,变成了在这里站不了多久就会废掉的筛子。
那绝不是人类排泄物的臭味,而是一种饭菜变质烂掉放进嘴里时直冲头顶的那种味道。
酒铺是没有名字的,连门都没有,只有一块挂在门框上洗不干净的白帘子,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被多少位酒醉的客人吐得浑身都是。
撩开帘子,张大真向下半步,身子才算落实。悬空的脚掌接触地面,总是让人有一种回归大地母亲怀抱的感觉。
这酒铺一小半的墙陷在地下,张大真敢打赌下雨的时候周围住户倒在门口的垃圾都会涌到这酒铺四周,那些脏东西的味道实在不好闻,他急忙走了进去。
最先迎接的他的不是酒铺内的怪味,也不是嘈杂的喧闹,而是三道寒光,激射他面门。
以张大真的目力,立刻看出这是三枚中间带孔的铁色飞镖。
张大真侧过身子,躲过了这三道飞镖,三道飞镖钉在墙上。张大真看着空中若隐若无的透明丝线,眉头一动,又突然蹲下,系在飞镖孔里钢线一兜而过,把他因猛然顿下飘扬而起的头发削断两簇。
张大真的头发顿时稀薄了许多!
他站起身,目光有些不善,谁被这么对待也不会高兴,尤其他的头发本来也不多。
酒铺里面不太亮,天光照进来有限,张大真模糊看到地上又七个长条的黑匣子,像是七口窄小拥挤棺材。
桌椅板凳被这七条匣子逼到墙边,中间的空地被七条排列整齐的匣子占据,张大真就看到一个脑袋很大的中年男人带着有他脑袋一半大小的帽子坐在匣子上。
屋子里很暗,张大真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这不仅代表紧张,也代表恐惧。那么他就绝不是射出这三道飞镖的人。
那是两个女人,都坐在光线更为黯淡墙边的凳子上。
其中一个女子道:“可惜。”
另一个年纪稍小些女子道:“可惜你还是打不过李南候。”
张大真就看到这个年纪小些女子的手平摊在桌子上,她的手很粗糙,有些肿胀的指节上都带着形状怪异的扳指,那扳指看上并不好看,想来也不是装饰用。
那三枚飞镖的“尾巴”就连在她手指上的扳指上。
那难道是个什么机关?
张大真不搭她们的话茬,那个年纪小些的女子感受到他的视线,连忙把手收到桌子底下,她一手的扳指发出“咯噔”的响声,于是飞镖尾巴连着的三根透明钢线就应声而断,飘搭在黑匣子上。
她冷声道:“登徒子!”
这两个女人何方神圣?张大真想着,完全没注意那个年轻女人喷火的眼睛,他目光转到另一个女人身上,那个女人手缩在袖子里,张大真就看她的袖子。
他不是爱看别人的手,只是觉得她们的手能发射那种连他也不好躲避的暗器,实在有些让他骇然,若是一个不小心,刚才自己脑袋可能就要人头落地了。
既然看她的袖子,张大真就看她的衣服,于是他发现这两名女子穿的衣服相同,样式差不多;看样子是一个部门,一个帮派的人。
那个女人两条腿像是两根又长又硬的棍子,斜着伸在桌底,两只脚....张大真不想看她的脚了,她上身隐在衣袍中,看她的身段也有些发硬;她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模样。
他想着,那个年轻些的女人也差不多发皱发硬,张大真也大致能看到她的脸,她的脸只能说还可以,可以说有点中等偏上——他自有一套评审制度,这制度中他不自觉的把唐香兰作为标杆,他自己都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忘不掉那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