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山山顶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个篱笆围成的小院。√
竹林很密,像是妇人的篦,密得能把整缕头发扯下来。但这个小院却空空如也,地面铺陈的是平整的黄土,连根杂草野草都没有,这院子明明很破旧,篱笆上、院前的枯井缆绳上、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窄石道上都覆盖着黄土。
张大真穿过夜色下的竹林,在这清冷的空气下,他身上墨水的味道更为浓厚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书卷气?张大真想了想,觉得若真是这样,他恐怕一辈子也当不了文人墨客了。
推开篱笆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张大真踩着贫瘠的黄土,心脏突兀的跳动了好几下,好像院内的那茅草屋里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他只要一进屋,就会把他连皮带骨都吞进肚子里去。
茅草屋里竟然有琴声传出来,琴声悠悠,他穿着的圆领皂衣衣袂冽冽做响,风不知什么时候已在吹,把血腥气吹得一干二净,好像那血腥气的作用只是引他来到这里,听一听这悠扬的琴声。
琴声忽地低沉了,幽深了,仿佛痴男怨女在临死之前发出的声音,又仿佛在月光下孤狼寂寞嚎叫的惆怅,张大真额头有青筋绷起,双拳紧握,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情绪突然起了很大的波动。
是不是这琴声与他的心灵也有了深刻的共鸣?
他快步走进茅草屋内——这不愧是个茅草屋,四周都是干裂的土墙,棚顶的蛛网一层又一层,土炕上铺着的席子已满是灰尘。
但茅草屋内的空间竟然不小,穿过用破了两个大洞的屏风隔开的厨房,他向着发出光明的内屋走去。
内屋里竟然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
这其实没什么可惊讶的,就算再穷困的人家不也应该有桌椅板凳?
可是这桌子是紫檀木制作的,上面还细细镌刻着繁复的花纹;这椅子也是禅香木制作的,人坐在上面,时时刻刻都能闻道那种让人心神宁静的香味。
这一套桌椅就算摆在京师最富贵人家的正堂上也丝毫不突兀,但它们摆在这个地方,就显得突兀得让人难以接受了。
桌子上就摆着琴,木琴,穿着蓝色薄纱的竹梅就坐在椅子上弹琴。
琴的旁边还有一杯酒,这杯酒色泽清澈,杯子也是透明的。
从门外忽地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身高马大,走起路来呼呼生风;他负着一条又长又重的镔铁大枪,看到竹梅,面露喜色,但没说什么,把染血的镔铁大枪插在张大真脚边,看着他,目露警惕之色。
他又拔起镔铁大枪,猛地向张大真刺来,张大真向右侧身,躲过这一枪,这一枪的带着的罡风把他的发丝吹乱;他心里念头电转,蹲下身子滚地一骨碌,立刻滚到了土炕上;这人三步并成两步,从厨房跨到里屋,在炕沿前弓成马步,拿着大枪娴熟的抖了一个枪花,照着张大真胸口便刺。
这一枪又急又快,张大真才看到他枪花这枪尖就已逼近;他用的镔铁大枪枪杆是白蜡杆,这种杆子弹性韧性极佳,抓着尾巴能把铁枪头舞出好几十种花样,用这种杆子打出的枪绝对难以招架。
张大真没时间愣神,眼睛盯着这枪尖,竟然不闪不避,看着这枪尖抵在他的胸口上。
那人冷笑道:“衣服脏了,换一身吧。”张大真这才看着自己的袖袍,刚才在地上打滚,现在上面果然满是污渍。
他低低的道:“我应该认识你。”
他可以不认识这个人,但却应该认识这杆八十七斤重的镔铁大枪。那人张嘴想要说话,可是竹梅忽然说了什么,她的声音竟然低到张大真完完全全听不清的地步,这个人就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他喝完酒就口吐白沫,竟好像是中了毒,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然后就有人陆续从门外走进来,这些人太多了,本来宽敞的茅草屋内也变得拥挤起来。桌上的琴已收起来,竹梅站了起来抱着木琴,慢慢的走进张大真,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张大真抬起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坐在椅子上的是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戴着面纱,露出粉嫩的脖颈,锁骨沟深得好像能把人陷进去,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两条腿修长紧实,裙踞本应盖住脚面,此刻却堪堪达到膝盖的位置:她雪白的小腿和脚腕就露了出来。
这女人张大真认出来了,有些惊讶的道:“花夫人怎会来此?”
这个女人就是神龙教教主龙丛云的夫人花灵珊了,其实看到她带着面纱的时候张大真先想到的是魏大家,之后才想起来她是花间五仙中的大姐大。他又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四名彩衣侍女,这四人却与之前他所见到的别无二致,她们据说不是死了?还是说这些侍女并非其他四仙?
想着,花灵珊却把藕臂搁在桌上,拄着脑袋,原来她梳着美人髻,她的两根手指正正好好抵在她发髻的末端。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她既然不答话,张大真又把目光转到另一个女人身上,他一向是先看女人再看男人的,就算那个女人丑的发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