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西陆把尸体送到长安县衙门停尸房之后,打算先回家吃点东西。踩着干硬的街道,他看着街道两旁的乞丐灾民,脸上的表情变得如同这街道一般干硬起来。
大旱、地震、蝗灾,已把整个陕西折腾得不成样子,就连临近西安府的长安县也一股脑出现了大股的灾民,这么多灾民意味着更多的刑事案件,他想:按察司大概不会管这件事了。
他一直认为,面对自己不能改变,无可奈何的事情时,就不要多加置喙,也不要轻易涉足其中。
院子很大,屋子有十几间,他住的屋子却只有一间;他推门进屋时,就看到了一个衣着简朴的人,他神色安静。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冯西陆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他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房间整洁而干净明亮,屋内烧着火盆,室内很温暖,不必担心冷气的侵袭。
单身男人的屋子大多数都杂乱无章,恰好,冯西陆的屋子是特殊的,它就特殊在屋内陈设简朴,只有一个衣橱,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张床。
这人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冯西陆昨晚从鼓坊拿回来的糕点。
这人转过头,露出一张微紫的脸膛,道:“你看不出我是谁?至于我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咯。”
冯西陆看到这张脸,立刻动容道:“张大真?你怎么来关中了?你...你来找我作甚?”
张大真道:“我去了苏州一趟,结果....”
冯西陆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塞给张大真,道:“你拿着,站起来,过去,开门,走!”
张大真被他推着往外走,他高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死尸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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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真又坐回了椅子上,拿着糕点大口吃着,含糊不清的道:“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刚从县衙大牢出来。“
冯西陆不想问他别的,比如为什么会进县衙大牢,为什么又要来找他,他现在只想弄明白那个死在雪原上的年轻人是谁。
张大真道:“你只要再在关中当一个月的捕头,就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冯西陆的确刚从京城被人贬到这个小县城当捕头,他才上任不到一周,对于这里人生地不熟,张大真的话提醒了他,他道:“这人难道在关中很有名?”
张大真悠然道:“你听过铁背苍龙白啸峰吗。”
冯西陆道:“大概知道。”
张大真三两口把糕点吞进肚子里,道:“你总该听过关中大侠关冷松吧。”
冯西陆道:“大概知道。”
张大真又说了一个人,“独孤叶。”
“独孤叶!”冯西陆骇然的站起来,又说了一遍:“偷王之王独孤叶?”只要是在六扇门里当差,吃公门饭的,几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天下第一神偷,偷王之王独孤叶。
张大真笑道:“你总算知道一个人了。”
冯西陆又坐回椅子上,用手指敲着桌子,思忖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三个人都和那名年轻死者有关系?”
张大真摇头道:“独孤叶和死者没关系,屠刚跟死者也没关系。”
冯西陆皱眉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提两个跟死者毫无关系的人?”
张大真笑了几声,道:“因为这两个轻功都很不错,轻功不错的人岂非都很容易追踪别人的?”
冯西陆顺着他的话道:“他们两个追踪谁了?”
张大真道:“我托付他们两个帮我找一找我丢的剑,他们恰好找到了带着紫轩的人。”
冯西陆缓缓道:“带着你剑的人大概是白啸峰与关冷松其中的一个。”
张大真道:“拿着紫轩杀掉白如玉的人,就是关冷松。”
冯西陆道:“白如玉与白啸峰是什么关系?关冷松带着你的剑?”
张大真摇头道:“你不必问。”与其是说冯西陆不必问,倒不如说是张大真不想说,因为这些信息查到并不难。
冯西陆咧嘴,咬牙,拳头握紧,松开,道:“我必须得问一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况的。”
张大真道:“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当时就在他们附近,目睹了关冷松行凶杀人,就是他告诉我的。”
冯西陆忽然笑了。
张大真摸了摸下巴上的青茬,目光露出疑惑之色,道:“你笑什么。”
冯西陆通常不笑,他七年来笑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所以他笑的时候绝对比不笑更难看;肯把自己难看一面显露给对方的时候,他肯定是有把握让对方的脸色更难看的。
冯西陆一字字的道:“雪原上只有一串脚印,一串蹄印。”一串脚印是关冷松的、一串蹄印是白如玉的,他的朋友在哪?这就是他要质问的了。
张大真也笑了,他笑得轻松愉快,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辽东大侠屠刚的轻功是踏雪无痕的?”
世界上真的有轻踏雪无痕?冯西陆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比喻,根本不可能真的有人踏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