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雕飞过雪原,腹羽掠过平凉的水,来到崆峒山;宋代的词人曾声声的吟诵着“高岭崆峒,山川险阻,雄视三关,控扼五原...”
繁茂的松树爬上山顶,山顶上的问道宫清净而幽深,观音阁的香火、月石峡的驼铃,都留下它的痕迹....
它停在一个人的胳膊上,锐利的爪子勾抓着其臂上的皮兜,锐利的目光看着另一座山,翠屏山;另一道峰,雷声峰。√
武林中历史最悠久的门派,崆峒派,就坐落在崆峒山上。
崆峒派有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弟子中最出色的当属下山闯荡,创建金雕山庄的‘铁背苍龙’白啸峰。白啸峰虽然是崆峒派的生门弟子,但二十多年来来往书信很少,上一次来信时,还是两年前的掌派人七十大寿。
今天这金雕带来的书信可真奇怪。因为今天对于崆峒派来说没什么意义,天气不阴不冷,不潮湿,也不干燥;门内欣欣向荣,兄友弟恭,敬爱师长,这几个月没发生斗殴,没有切磋,连口角都少有发生。
既然崆峒派没有事,那就是金雕山庄出事了,白啸峰出事了。
掌派人高鹤在山腰问道宫的后殿里,他坐在椅子上吸着水烟,咕咚咕咚的白烟把他花白的胡子都熏得湿乎乎的,像是贴在脸上的水草。
生门掌门人王锦中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细碎,喘气声有点急促,高鹤斜着眼睛看了看他,未经通禀就闯进后殿来见他,这无疑不合规矩。
王锦中也无疑是做错了事,做错了事自然就要有惩罚,但高鹤暂时不想惩罚他,如果他给自己带来的消息足以抵消冒失闯进来的罪责,他就不说什么了。
如果放在二十年前,人敢违抗自己立下的规则,高鹤绝对不会给他辩解发言的机会,立刻就会拗断他的脖子,扔到翠屏山后的山沟里!现在...他自己也明白,他已衰老了,衰老得如同一只慢吞吞的乌龟,驮着崆峒派这个庞然大物在缓慢的向前爬行着。
高鹤先看到的是他胳膊上被鹰爪勾出六个孔洞的皮兜,他就想到了鹰,然后就想到了金雕山庄,之后就想到了白啸峰。
所以王锦中一开口就道:“他的次子白如玉死了。”
“他”当然是指白啸峰,“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别的意思。
高鹤咳嗽了几声,他已不掩饰自己的咳嗽与衰弱,他缓缓的道:“然后。”
“然后”的意思就是王锦中的话还没有说完,最起码他应当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述清楚;但王锦中脸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神色,那神色中隐藏着深深的不信任与疑惑,道:“他请掌派主持公道。”
“杀人的是谁?”高鹤竟也怔住了,白啸峰的武功绝崆峒派八个掌门人之下,势力在关中一带更是如日中天,连他也收拾不了需要牢他动手的人,有吗?
他更多的是疑惑,他已快二十年没有动手,武林中人都认为他在崆峒派只是一个象征,而并非二十年前,他赤手空拳打败其他七个掌门人登上掌派人宝座的时候了。所以他当然明白王锦中脸色中的意思,他不相信自己还有着二十年前的武功,也疑惑白啸峰为什么要写这种信。
王锦中按捺心头的不安,道:“关冷松。”
高鹤吸了一口水烟,慢慢的吐出来,缓缓的道:“关冷松不是白啸峰的对手。”
王锦中忽然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高鹤眯着眼睛,站起身,似乎没看到他的脸色,转身像旁边黑暗静寂的屋子走去了。王锦中快步跟了过去,幽暗安静且偏僻的屋子代表着四下无人,那也正是他应当发言的地方。
“关冷松若带着紫轩,白啸峰就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了!”
“紫轩?”高鹤用手指摩挲着水烟壶具,情绪埋在脸上的皱纹里,无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王锦中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若是一个月前,它还代表着一处宝藏。”
黑暗的屋子里有笑声回荡,干巴巴的笑声,你若听到这笑声,只会以为发出这笑声的人在哭。
孩子已经在哭。
他瘦极了,她也瘦极了;他饿极了,她也饿极了!
如同瘦马,麻杆;孩子的脑袋像是一颗枯黄的萝卜,孩子的身体像是被晒干的壁虎。
她的眼泪已落下,蕴含着悲伤,凄凉与惊惶的泪珠滴落在冻得干硬的土地上,残余的热度与肮脏的泥土混成泥浆。
终于,泥浆变成了血,她骤然被一股巨大的情绪冲击心脏,她的眼前,孩子的后脑被砸出一个伤口。
他已不再哭,不再吵闹着要吃要喝。
已有人当着她的面,在嘬孩子伤口里的血!
那人疯狂得像是一头野兽,抓着孩子瘦干的尸体张牙舞爪;周围同样干瘦的人,眼里都流露出畏惧与担忧,他们也都害怕下一个目标会是他们。
母亲的脸上泪流干了,她紧咬着嘴唇,如同在咬两片无知觉的烂肉;孩子的血与她嘴唇上的血在大地上融汇,她们本就应当连为一体的,肮脏泥土聚成的大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