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一直看着我,听我说着,没有丝毫的意或者鄙夷,相反,他听我说完之后,走过来靠近我:“喔喔喔……”。
一串“喔喔”声配合着他真挚的眼神,加上他往我肩膀上的轻拍,我知道,他是在说,大狼狗原本就救下了我们三人,况且,野猪也是大狼狗的战利品,用大狼狗的战利品来换取它的性命,这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我紧紧握住福贵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说今天跟往日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我收获了好几段弥足珍贵的感情。
有大狼狗对我的感恩和救命之情,有福贵对我推心置腹的兄弟之情,有林海音对我的钦佩和认可之情。我又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感恩生活,感恩生命让我去经历的这一切有意义的幸福人生呢?
从山脚回小村的路不是很远,尽管冬天的风刮在脸上有着刺骨的痛,我、福贵、大狼狗依旧是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快到我家时,福贵指指黄牛背上的野猪,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让我赶快卸货,免得让他的父亲,尤其是他的哥哥看到之后又生事端,那样的话,前面的一切构想也就全都要化作泡影。
我领了他的情,不说什么,就和他一起把野猪从黄牛背上提了下来。
福贵一脸笑容,吆喝着黄牛就往家里赶去。
我思索着要怎样和村人开口,怎么让村长和村人保证在我交出野猪之后不再记恨大狼狗。
正当我琢磨着怎样开始实施这个计划时,就听到一声大喝:“疯狗。”
来人正是冬至当日叫嚣着拿着大的网兜想要围捕大狼狗的穷汉老四。老四叫过之后并没有走过来,相反,他立刻停步,转到街角拾起两块废弃的砖头,然后就扯开嗓门大叫:“大伙快准备家伙出来,那条大疯狗又回来了,咬伤乡亲们的大疯狗又回来了,老少爷儿们快拿起武器出来,疯狗回来了,疯狗回来了……”
叫声不绝于耳,似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大狼狗,而我,却未曾过他的眼里,地上的大野猪完全被他所忽视。
我真想冲过去就扇他两个嘴巴子,但是转念一想,我不正是要叫唤吗,现在正好,大家都来了,正好当面把话全部说清楚,免得日后又有人赖账。
老四的吆喝声响了一阵之后,就不断有人三三五五结伴而来,村里人一边围过来,一边议论纷纷。
有人说:“疯子难道又疯了?怎么又和疯狗在一起呢?难不成又想像上一次一样和疯狗并肩挨打?”说罢哈哈大笑。
另一人接口道:“疯子就是疯子,村长说的那句话叫什么‘物以类聚,人与群分’,不就是说疯的和疯的一类、傻的和傻的一起的道理吗?这是改变不了的。”
又一人说道:“我才不管什么疯子疯狗,我只知道上一次这条狗咬伤了我的大腿,尽管打过了针,但也让我痛了十天半个月的。这一次,我非得报仇雪恨不可。”
再一人道:“但是,上一次疯狗可以咬伤你,也难保这一次你就不会受伤,还是小心些好。”然后放低声音说道:“先让别人上,打得差不多断气了你再上去给它两扁担,什么气也出了,再不行,就等到要剥皮下刀子的时候,你亲自操刀,保准解恨。”说罢露出了猥琐的笑。
我听着这些不一样的高高低低的声音,深感他们心中极大的怨恨和幸灾乐祸,我顾不了这么多,只是把大狼狗叫到身边,紧紧贴着它的耳朵说:“你放心,一会村长来了,我会和他们谈好条件,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但是,你记住,如果谈不拢,我也像上次一样挡住众人,你就杀开一条血路出去,自己逃命,知道吗?”
我怕它不懂,又接连说了几次,它甩着尾巴,头高傲地昂着,似乎眼前围满的人群根本不足为患,哪怕上一次受到他们激烈的不遗余力的围攻,它依然如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威风凛凛,面不改色,没有显出丝毫畏惧之心。
看到大狼狗这样,我一下子也生出不少豪气来,心里暗忖:不就是一条命吗?我知道上次你们不过是想吃肉,而这次你们不只是想吃肉,更是想报仇,你们这次下手,一定会比上一次更加凶险,但是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护住大狼狗,哪怕护不住,我和它双双死于棍棒之下,也算对得起我这位知己。
想到此处,不觉胸中一热,扫视众人,犹如面对一群蝼蚁一般,面色不再有丝毫畏惧。
众人一见我刚才和大狼狗耳语,又见到我们二人背靠着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禁不住又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说:“那我们现在还等什么?大伙儿一起动手,先把大狼狗打翻了,报仇雪恨要紧。”
不断有人附和着他的提议,众人跃跃欲试,却终归没有人真敢走近我们。
我心想:他们毕竟还是忌惮大狼狗的神威,上次一战,数十人都难以不是大狼狗敌手,最后差不多十人受伤,大狼狗的战斗力就可见一斑。后来参与围捕的村人中甚至有人说,这条狗的战斗方式和撕咬方法颇合法度,似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犬,当时也有人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