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镇上的路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偶尔会遇到三三两两几个行人,女人在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年轻些的男人会开上几个带点颜色的玩笑,老成一点的就说着地里庄家的长势和往年有什么不同。
大狼狗依旧尾随在身后不远处,尽管我已经几次假装发怒它不要跟来。
镇上卖镰刀和竹凳子的地方都在市集的最下方,相距也是最远,近一些的多半是买吃的穿的小摊。
我东瞅瞅西望望,目标很清楚,给家里买几把乘手的镰刀,还有孩子们的小竹凳子,那是嫂子和海音交代的。
看到街边有卖冰糖葫芦的,我心里盘算着回去的路上再给孩子们带上几串,现在她们都可以舔上几口了,尽管还未必都能嚼碎了吞下肚去。
走过冰糖葫芦摊,就见十几米开外已经围上了一群人,把路堵得严严实实,摩托车刺耳的喇叭声不时传来,也许是车上的人见实在走不过去,也就放弃了,将车停在一边,也跟着步行的人凑上去看着什么热闹。
我随口问身旁的人:“出了什么事?”
等了几秒钟,见没人回答,才恍然醒悟到,自己把全世界的人都当熟人了,别人却未必如我一般。
快步走上前去,人群中个子高的站在能看到圈子内景象的外围,个子矮的也不愿放过好戏,利用自己可以钻人胳肢窝的优势不停往里面挤,直到能清楚地看到了方才停下,用后背抵挡着后来者将自己往前推。
我个子不算高,却也不好用挤胳肢窝的方式往里面挤,瞅瞅四周,见旁边稍远点的地方恰好有根电线杆,电线杆的底部用水泥和泥砖围了一个墩子,尽管表面上有些倾斜,我估摸着站上去如果抱住电线杆的话,应当可以站稳,而且看角度和方位,一览无遗人群中正观望的景象应该没问题。
想罢就快步冲了过去,在距离电线杆还有不到一米时,一位黑黑瘦瘦的二十来岁的矮胖子就如百米冲刺一般闪身跳了上去,我急忙刹住身子,眼睛里像在看怪物一般抬头望着他,心中如灌满了火药,而且已经被人点燃,我发誓,我的嘴唇并未动上半分,但我的内心已经招呼了他祖宗十八代几十次。
黑黑瘦瘦的矮胖子似乎对我心中的怒火并意,他甚至都没正眼瞧上我一眼,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圈之内,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环顾四周,看还有没有另一根电线杆可以攀上,结果要么太远,要么根本没墩子,几乎没什么用。
我正愁着,忽见矮胖子张大了嘴巴,似乎看到什么惊人的景象,只听圈子内一声呼天抢地的老女人哭声响起,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声。
“我的儿啊,你个短命鬼啊,叫你不要沾不要沾,你硬是不听话啊,就你这么个抬棺材板的,你死了,我和你爹以后靠谁啊……”
以上是我听了差不多三分钟后,从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整理出来的大意。我有些纳闷的是,“不要沾”究竟意味着什么。
“身上这么多注射器……”矮胖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什么注射器?”我抬头问他。
“明白了,是药鬼。”矮胖子没回答我的问题,把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
“什么药鬼?”我再次试了一试。
“白粉,吃白粉的。”矮胖子看了我一眼,眼睛又盯着圈内,似乎怕错过了一丝一毫,但他的话总算和我的接在了一起。
“吃白粉的?海洛因?”我问。
“哎,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因,反正就是白粉。”矮胖子一边观察,一边和我对话。
“喂,里面究竟什么景象。”我问。
“老女人在哭死儿子。”
“短命儿啊短命儿,我四十岁才生了你,指望你养老送终,你就这么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啊?”
哭诉声再次压过人群,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着流泪。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大声议论起来,起初还顾忌老女人的感受,现在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似乎都已经和老女人站在同一战线,有骂儿子不孝的,有心疼老女人可怜的。
老女人尽管哭得死去活来,但也似乎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和同情,内心的伤痛似乎在怜悯的助燃下烧得更旺,哭声也更加大了几分。
“我的儿啊……”
最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说辞,也就一个劲地哭着,夹杂这这句话。
根据矮胖子的解说和周围人的议论,还有老女人的哭诉声,我也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心中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浮现出村长、李铁掌还有王宝钢等人狰狞的面孔来。
想着想着,我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要倒,要倒……”矮胖子大声叫了一句。
我往人群看去,只看到许多后脑勺在不停往前凑着,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倒什么?”我对着电线杆问,显得有些急切。
“老女人伤心过度,要晕倒。”矮胖子答道。
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