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胄如墨,枪戈如林,战鼓的擂动与战马的嘶鸣交织于呼啸的北风中,犹显肃杀。魏帝拓跋嗣傲立王台之上,俯览千军万马,虎裘革靴,意气风发,肩头停着一只猎鹰,背负一张宝雕长弓,虽未及而立,却大有指点江山,气吞山河之势。
时值北魏西郊祭天之日,祀礼已毕,阅兵典起,拓跋嗣傲然环视麾下诸部,扬声励军,一双锐目扫过分仕两侧的文武八人,踌躇满志,凛然道:“天南一方,晋亡宋立,诸卿如何看待此事?”话音甫落,左首一员大将越众而出,俯身捶胸为礼道:“启禀我皇,伪宋新立,其国基必动荡不稳,此乃南征之绝佳战机!”
中正雄浑的声音凝而不散,众人齐向那人望去,只见其身长八尺,豹目浓眉,一身乌黑鳞甲,威风凛凛,正是北魏开国元老,当朝第一武将长孙嵩。拓跋嗣点头,众将亦纷纷响应,只见又一员战将叔孙建踏前一步,昂声道:“晋室积弱已久,自谢玄死后便只是苟延残喘,而那刘裕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军,如今凭白抢了半壁天下,也忒嚣张!末将不服,愿为前锋,为陛下拔得头筹!”
一声尖锐的鸣叫响起,拓跋嗣肩头猎鹰似被激起了凶性,双翼扑动。拓跋嗣轻拍鹰背,将之安抚下来,道:“叔孙将军勇猛奋进,乃我大魏虎将,寡人知矣。”说罢又向右侧一文士询去:“朕若出兵伐宋,崔卿以为胜算几何?”那文士一揖为礼,两眼如深潭古井,平静道:“十成。”诸将闻言,精神一振,皆向那文士望去,只见他羽扇纶巾,玉面丹唇,肤白竟若美妇,正是已故天部大人崔宏之长子──崔浩。
拓跋嗣眼底闪过狐疑,道:“天有不测风云,当年魏武曹操尚且因为一场东风而大败,崔卿却何故如此笃定?”崔浩淡淡一笑,道:“败者先战而后求胜,胜者则先胜而后求战。”拓跋嗣闻“败者”二字,不由念起两年前刘裕北伐后秦,长孙嵩、叔孙建统领数万铁骑布防于黄HB岸,皆不敌而退,举国震动。拓跋嗣龙额浅皱,却又被那“胜者”二字所吸引,询道:“既如此,需多少兵力方可胜于战前?”
崔浩羽扇浅摇,风轻云淡道:“晋室灭亡,人心惶惶,此战若攻城略地,纵能取胜,也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反令夏、凉、燕、柔然有隙可乘;但我军若伐宋奠晋,以晋室故都洛阳为旨,则有必胜之谋。”崔浩言罢,踏前两步,递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道:“兵贵精而多,五千足矣,此计一石二鸟,还请陛下明鉴……”
千里之外,洛阳,金镛城,只见城头旌旗猎猎,苍劲的“宋”字迎风而展,气势非凡。龙骧将军王康披坚执锐,昂立门楼,向洛阳内城俯瞰而去,忽听一声巨雷炸响,震人心魄。王康面不改色,转身向城北邙山望去,见黑云翻涌如潮,电芒隐隐闪烁。王康眉头紧皱,扫过城内端立的两千生死兄弟军,一股无匹澎湃的斗气透出,振臂高呼:“胡虏杀我父老,淫我妻女,窃据我神州大地百余年,尔等可要束手待毙,任由宰割?”
“杀!杀!杀!”惊天的喊杀声骤起,震耳欲聋,竟将那雷音都盖过,王康战威再盛,拔出腰间佩剑,只听一声龙吟之音啸过,杀声骤止。王康举剑向天,凌然道:“苍天无道,蛮夷横行,以我铁血,护我家园!”
“以我铁血,护我家园!以我铁血,护我家园!”众将士齐声呐喊,志气亢然,直冲九霄,引得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如银龙狂舞,暴雨紧随而至,仿佛银河倒泻,那两千英杰却岿然不动,众志成城──那是置生死于度外的觉悟……
当夜,城守府,内室。王康巡夜归来,一美貌妇人迎上前,熟稔地为他取下胸甲与头盔,一只素手不经意间抚过那饱经风雨的冷削侧脸,柔声道:“康哥,热汤已备好,先趁热用了吧。”王康脸上疲惫之色尽敛,微微一笑,握住那温暖的手,道:“云秀,你已有孕在身,何必还为这些琐事操劳?”
云秀摇摇头,轻轻地靠住王康的胸膛,道:“怎是琐事呢?你若病倒了身体,孩子可又要踢打我问罪了。”
王康眼底柔情涌动,轻吻云秀香额,半跪下身,附耳于那略微隆起的小腹,小声道:“孩子明明在熟睡,又怎会踢打你呢?”
云秀闻言,噗嗤一笑,芳华流动。王康再一吻云秀小腹,站起身来,将她搂在怀里,却久久无言。
“康哥?”云秀感受到王康渐显紊乱的心跳,细声相询,却反被越抱越紧,一声冰冷之音从耳边传来,熟悉却又陌生:“你赶快收拾行装,今夜便离开!”
“康哥!”云秀挣脱出身,却见王康一脸冷毅,哪里还有半点温存?云秀的心蓦地一酸,急道:“康哥!不是说好风雨同舟,死生契阔吗?”
王康眉宇间的不舍一闪而逝,冷然道:“我没有那个资格!”
“为,为什么……”云秀眼角晶莹闪动,待要分说,却见王康后退一步,竟突然转过身去。云秀毫不犹豫地迈前一步,一把搂住王康的虎腰,紧紧贴在他那坚背,只听王康愤然道:“赫连勃勃为人凶残,近日屡掠西关!南方亦有流寇聚集,不日定会作乱!而北魏胡虏虎视眈眈已久,恐怕也要南下!洛阳乃是四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