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云秀潸然泪下,却闻王康决然道:“当年长安内乱,我逃了;夏寇进犯,我又逃了。想我王氏一门五虎,忠肝义胆,尽皆埋骨三秦,就我王康一人鼠胆懦夫,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见我王家列祖列宗?”
“要死……同死……”云秀泣不成声。
“你要我王家从此绝后吗?”王康痛心质问。
静,长久的静,静得令人心疼,静得令人心碎。王康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他解下腰间长剑,从怀中取出一本剑经,郑重地递给云秀,默然无声。云秀泪水早已干涸,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接过二物,亦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忠伯何在?”王康如释重负,容色却依然冷峻,打破了这令人气窒的沉寂,一敦壮汉子应声推门而入,正色道:“主公有何吩咐?”
王康没再多看云秀一眼,径直来到忠伯面前,重重一拍他那厚实的臂膀道:“你我主仆一场,已有多少个年头了?”忠伯低头抱拳一礼:“十年了!”王康颔首,凝重道:“你即刻护送夫人南下建康,二皇子殿下与我有换命之义,定然不会亏待于你。你我当年之契从此一笔勾销!”忠伯闻言一凛,单膝跪地道:“鄙仆此生只效忠主公一人,定誓死不负主公厚望!”
“好!”王康赞了一声,扶起忠伯道:“征虏将军檀道济与我二哥义结金兰,你可投军于他,待陛下王师北伐,我王康便在洛阳等着你们!”言罢大笑一声,与忠伯擦肩而过,头也不回便出门去了。云秀泪眼再次朦胧,却终究没有挽留,她无言地望着王康的背影被夜的黑暗所湮没,殊不觉身旁的一碗热汤,早已变得冰凉冰凉……
两个时辰后,乌云散去,明月当头,云秀与忠伯纵马奔出洛阳数十里,行至一偏僻山野。夜黑风高,凉意森森,二人停下马来,寻得一避风处,忠伯顺势卸下行装,道:“请恕鄙仆冒昧,此番远行,千里之遥,夫人为何舍细软而只带书籍?”说罢又将目光投向一个散发着诱人酒香的小壶,瓮声道:“不过这酒倒是好宝贝!”
云秀隐起眉间的疲惫与悲伤,说道:“当年景略公纵横无双,群雄拜服,你当是什么原因?”
忠伯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因为祖老爷大人神功盖世,兼有宝剑之威!”
云秀掩着嘴,不置可否,忠伯挠挠后脑,又朝那一摞书籍望去,恍然大悟道:“祖老爷大人文韬武略,自然也是缺不得这些典籍的!”云秀点点头,叹道:“只可惜许多经典已经毁于战火,这仅存的一点精华,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传承下去。”忠伯应了一声,麻利地打理出一小片空地,铺上半截草席,搀扶着云秀坐下,恭声道:“此间寒冷,鄙仆这便去取些柴火来,还请夫人稍待片刻。”说罢取出一把军刀,迈开大步去了。
四下重归寂静,云秀一脸肃重,确定忠伯走远,小心地取过那精致的酒壶置于身侧,低头思索,过得许久,却总不见忠伯归来。云秀不安心起,忽闻身后传来一声窸窣之响,她笑颜再现,忙转过头去,容色却顿时僵硬。
只见一黑甲虎盔之人自暗夜中现出身来,右颊一道暗红的伤疤触目惊心,在夜月的照映下犹显狰狞。云秀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惊呼出声,那人却若无其事,低声道:“夫人安好,小将在此有礼了。”
云秀柳眉紧蹙,识得那人乃是王康帐下的一员偏将,姓吴名严,两年前与王康护卫二皇子刘义真从长安乱军中脱出,那伤疤亦是在此役中留下。云秀迅速收敛心神,盈盈一笑道:“吴将军金镛城驻守,怎生有闲情来此荒郊野岭?”
吴严迈步上前,来到云秀身前站定,一双鹰目上下扫过,又在她小腹略作停留,道:“王将军担心夫人安危,特命小将前来护送。”
云秀巧目流转,不愠不喜道:“如此真是有劳将军了,只是洛阳战事紧迫,将军离军职而取私行,若传进陛下耳中,恐怕不妥吧?”
吴严不屑地一笑道:“洛阳不日将要陷落,小将乃是拼死护送夫人冲出乱军重围,何罪之有?夫人孤苦一身,又何以自处?小将不才,愿承王氏六虎遗志,还望夫人成全!”吴严说着,眼底划过一丝猥亵之光,云秀看在眼中,脸上却波澜不惊,娴然道:“将军一番心意,妾身感动不已,亡夫的龙渊宝剑,也只有在吴郎的手上才能重现光芒。”
吴严见她竟如此识相,已用“亡夫”称呼王康,再听闻“吴郎”二字,暗自得意,又被那龙渊剑所吸引,只听云秀又道:“龙渊、泰阿、工布乃春秋三神剑,而景略公之《游龙二十八式》亦为天下绝学,吴郎既承此缘,必能助陛下北伐荡寇,一统天下,届时赐爵封公,还望吴郎记得今日共患难之情,留得妾身与腹中孩儿的名分。”
“云秀既如此识时务,吴某若是推辞,却是大不敬了。”吴严哈哈一笑,一把搂住云秀腰身。云秀娇喋一声,不待吴严再进一步,笑道:“宝剑不离美酒,此间尚有妾身私藏十年的佳酿,吴郎难道不想也品尝一下吗?”吴严兴致大盛,念及酒后一番颠龙倒凤更具滋味,臂膀一松,低头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