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听闻“少帝”二字,眼皮微微一跳,向前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当年之事扑朔迷离,王某也不敢擅下论断。檀将军虽得战神谢玄之传承,却因为少帝迷案而授人以柄,而且将军南征北战近三十年,所建之勋显赫,已达功高震主之局,此诚忠义两难之秋也!”
“功高震主!”檀道济闻言,登时恍然,低声道:“王公所言极是!陛下当初一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以檀某为北伐主帅,只是想不到魏寇狡诈,竟以退为进,致使金墉、虎牢二镇得而复失,我十余万大军险些全军覆没!”
王弘道:“正是如此!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圣上心意难测,彭城王更是日益骄纵,檀将军既然手握重兵,须谨防引火烧身!”
檀道济冷汗直流,道:“若是军略之事,檀某尚懂一二,可这朝堂之局甚是纷繁,敢问司徒大人可否能为檀某指点一条明路?”
王弘沉思许久,说道:“与其直面险恶,不如避重就轻。将军何不请奏出镇寻阳?既可以避祸于外,又可以防患贼寇,而王某则可为将军在朝中照应,如此内外兼顾,当无碍矣。”檀道济闻言大喜,连忙拜谢,王弘紧紧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说道:“檀将军乃我大宋之擎柱,国可以无我王弘,却绝不能没有将军啊!”檀道济亦深切地望向王弘,道:“全赖王公镇之以静,安定朝政,佑我大宋!”
……
旬日后,皇宫正殿。染病的宋帝刘义隆身体略安,在内阁召见了一众文武重臣,他阅毕整个北伐的战报,虽然早已知道征战的结果,眼角却仍难免跳了几跳。刘义隆暗自慨嗟,脸上的病容似又重了几分,半响,嘴角又难以察觉地微微上翘,着下拜的群臣起身。
夕阳西下,议政终止。一道与万民休养生息,与北魏遣使修好的圣旨自内阁传出。檀道济功勋卓著,进位司空,以都督和刺史的身份出镇寻阳;王弘则进位太保,加领中书监。
……
时光如水,一年又匆匆而逝。
北伐失败的阴霾已渐渐淡去,建康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又是一日艳阳时,王辰与司马瑶英相约,再次来到了冶城寺的“秘巢”。
“好你个王辰,有本事就再耍耍那两重剑气!”
司马瑶英杏目圆睁,虽是豆蔻年华,眉宇间却已隐隐透出英气。王辰瞧在眼里,不由地一呆,连忙转念,心想以司马瑶英的脾气,若同她正面争辩,只会自讨苦吃,于是灵机一动,“煞有其事”地说道:“冶城寺乃是佛门清净之所,我刚才出那一手已是不妥,如果再被你娘亲知道我们在此胡闹,可有你好受!”
“谁和你胡闹了?”司马瑶英俏脸一红,却依然紧盯着王辰,赶忙补上了一句,道:“我娘正在和慧琳大师谈佛论道,不会知道的。”
“可是她已经看见了啊。”王辰一耸肩,无奈地指向远处,司马瑶英顺着望去,正瞧见褚灵媛与慧琳站在一间佛堂的门口向她望来,唇齿微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咦?娘亲怎会在那间佛堂的?”司马瑶英吃了一惊,心想母亲不是正在大殿向慧琳请教佛法吗?怎么突然又来后院了?
王辰远远望见慧琳,冲着他悄悄地点了点头,再向司马瑶英摆了摆手,小声道:“那间佛堂可是道渊爷爷潜修的地方。”
司马瑶英白了王辰一眼,恨恨地一跺脚,道:“我当然知道了,可是娘亲是何时到那里的?”王辰见状,故作诧异状,反问道:“咦?难道以你如此高深的武功,竟都一直没有察觉吗?”司马瑶英闻言先是一愣,脸涨得更红了,却还是一昂头,说道:“我当然早就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王辰心中一乐,知道司马瑶英最好面子,“循循善诱”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呢。想必是因为瑶英姐你太过醉心于檀伯伯传授的高深武学,所以一时不察时间的流逝。”王辰特意在“瑶英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司马瑶英听在耳中,大感受用,剑眉一翘,又恢复了神气,道:“那是自然!檀伯伯的武功精妙,又岂是你小子可以理解的?”
“是极是极!檀伯伯曾说习武若要有所小成,必须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我那所谓的两重剑气,终究只是仰仗宝剑取巧而已,而瑶英姐你内练真气,方才是武学之上道。”
王辰顺水推舟,将话题又重新拉回到“剑气”之上,却见好就收,迂回着提示道:“道渊爷爷亦说武功若练至登峰造极,飞花落叶皆可伤敌。所谓一法通,万法皆通,应当便是这个道理,瑶英姐你想必也早已了然于心了吧?”
“……”司马瑶英闻言,若有所悟,点了点头道:“算你还有点见识!今日便到此为止,我要回去了。”说罢撇下王辰,快步随褚灵媛离去了。
王辰目送着司马瑶英远去,脸上再也没有一丝顽笑之色,掩藏许久的哀痛,再也难以压抑。他心中一沉,想起不久前在王弘文案所见的一纸信函,耳畔所闻,尽皆谢灵运当年传授诗书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