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精神一振,恭敬地接过那卷书册,定睛望去,《三洞道藏总论》六个古朴的大字霍然映入眼帘,自然天成,缥缈空灵。王辰胸口一热,心知寇谦之有意点拨自己,顿感手中之册不凡,只听寇谦之悠悠道:“贫道精研道法六十载,以为天下道藏,皆可以‘三洞’来划分,即‘洞真’、‘洞玄’与‘洞神’。老夫虽然不便传授武功于你,但是道心为本,招法为末,境界到了,功理自然也就明了,你若以此‘三洞’为基,悉心体悟道藏,也未必不能走出自己的武道。”
“前辈!”王辰闻言,心中感激更甚,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敬声道:“晚辈幸甚,得天师救得性命,又以道法精义相传!晚辈斗胆,但求尊前辈为师,不负此点化传道之恩!”
寇谦之笑着点点头,道:“也罢,贫道有徒过百,却都是魏人,且常驻于魏都,奔波往来于庙观朝堂之上,难免俗务缠身,而这猛山太清观藏书颇丰,更是难得的清净之所,你既然有心探求大道,不如便先暂留此间,做一名俗家记名弟子如何?”
“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王辰闻言大喜,连叩三首,寇谦之长袖轻挥,将王辰扶起,说道:“你此番历经生死,虽有凶险,却也不失为一个磨砺心志的契机,而且你家传的剑法是以北斗七星为源,上应天道,本就是极为高深的武学。如今你伤势已愈,内息稳固,在同辈之中已属难得,日后只要秉持心中之正,定当不负令祖之名。”
王辰恭敬应诺,小心地将《三洞道藏总论》收入怀中。寇谦之负手侧过身去,远眺天际,道:“欲修身,先修心;然而身若不存,心将何附?红尘人,红尘伤;然不历红尘,又如何断去红尘?你初涉求道之途,日后的修行,还是要以自己的本心去体悟啊。”说罢一拂衣袖,径自飘然去了。
“弟子定当铭记师尊的教诲!”王辰呆呆地望着寇谦之远去,转眼竟不见了他的身影,惊奇之下,忙对着下山的小道呼唤,只听一声飘然之音隐约传来,仿佛已在数里之外:“东北有一峰,其名龙池曼,峰顶有一潭,其名龙池,附近山水凌冽,又有龙池十八瀑。你既名辰,上应龙,与此地隐有天运之合,不妨往而探之。”
……
命运如潮,时起时落,自寇谦之离去,王辰便在太清观留了下来。他一时忘却了的仇恨,只是静心沉浸于浩如烟海的道门典籍,而寇谦之所传的三洞精义,则仿佛黑夜中的启明星,为他指引着一个全新的“道”。
月高人静,又是一夜秉烛夜读时,王辰独坐经阁,手中捧着一卷残破的《黄帝内经》,悉心参详。
《黄帝内经》相传源于上古五帝之一的黄帝,历经千年传承,大多亡轶,如今所存的,仅有《素问》与《灵枢》两部。然而自八王之乱以来,天下战火纷争,即使这仅存的两部,也多有散失。王辰自幼饱读经史,虽有幸涉猎其残本,但始终不得要领,如今见得不曾识得的轶文,相互映照之下,满怀激动,迫不及待地研读下去。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王辰轻声诵读,一口气将手中残卷阅毕,却心生疑惑,喃喃道:“难道说武道修到极致,便可与天地之道相合?而《混天大法》乃是由至阳而入道,所以才脱离了一般武学的范畴?”
王辰放下手中古卷,低头默想,深以为然,暗道:“既有至阳,就有至阴,孙恩的绝学肯定也不是无懈可击!《道德经》有云:‘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此语虽非武论,但道理一定是相通的!”
言念及此,王辰更感兴奋,心想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即使是至阳与至阴,也必然有穷尽之时,但如果能阴阳共济,则将无穷无尽,生生不息──这一定便是大道之本!
王辰激动地从席上一跃而起,下意识地顺着《黄帝内经》所记载的经络运气,却感到身体时冷时热,心室更是绞痛异常,险些走火入魔。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抹了抹额间的汗水,大感失望,暗道:“我一身真气如此斑杂,单是凝练至阴或至阳便已力有不逮,又如何能将这截然相反两种极端兼容并蓄?”
王辰长叹一声,心想大道苍茫,修行又岂是一蹴而就?既然境界未到,再怎么强修也是无益,还不如先寻个静气之所,明心净性为上,于是将《黄帝内经》放回了经架,想起寇谦之离去时提起的龙池曼,会心一笑。
……
龙池曼,深藏于猛山腹地,与世隔绝,恍若洞天福地。
王辰初至此地,便被那充溢的灵气所吸引,索性在龙池边结下了一间草庐,仿效昔日五柳先生隐居南山之举。
明亮的晨光撩开东方的天际,三两只鸣雀栖于枝头,轻快之音伴着和煦的微风,又与潺潺的水声相融,全无一丝瑕疵,仿佛万物都已浑然一体。王辰远望着初升的朝阳,心灵一片澄净,想起《五柳先生草堂记》所记的诗篇,情不自禁道:
逍遥芜皋上,杳然望扶木。
洪柯百万寻,森散复旸谷。
灵人侍丹池,朝朝为日浴。
神景一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