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王辰低喝一声,反手以柳枝向那最后一名侍婢抽去,侍婢手背吃痛,精致的短刀拿捏不稳,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王辰轻出一口浊气,纵身一跃,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向一脸阴云的拓跋钰一拱手道:“承让了!”
拓跋晃两眼放光,欢呼着向王辰跑去,兴奋道:“原来师兄的功夫这么俊!”
王辰把柳枝抛还给拓跋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那四名武婢出手迅捷,每招每式都使得颇为熟练,显然是经常操练,却也难免墨守成规,不及王辰灵活多变,而且这些武婢毕竟长期身处皇宫之中,从来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与镇守北镇的长孙敦相比,明显缺乏杀气与实战经验,遂被王辰抓住破绽,一一击破。
拓跋钰一扬手中的长鞭,想要再次出手,却又担心误伤拓跋晃,转念一想,那四名武婢乃是她的贴身鸾卫,功夫不弱,即使是她亲自出战,也不会胜得如此轻松。想及此处,拓跋钰不由地握起右拳,一咬银牙道:“既然你知难而退,本宫也就不与你计较了!”
王辰心知拓跋钰好面子,见好就收,顺势答道:“草民不过一时侥幸脱身,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公主殿下面前放肆。”拓跋钰点点头,收起长鞭,算是揭过此事,摆手屏退左右,转身便向远处的一座凉亭走去。拓跋晃见状,欢快地牵起王辰的手,小声道:“我皇姐就这脾气,师兄你可千万别见怪,她其实已经认可你的实力了。”
王辰无奈地望着拓跋晃,无言以对,只听拓跋钰清脆的声音又远远传来:“天真,你又在嘀咕什么,还不赶快过来?”拓跋晃闻声,冲着王辰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多言,便与王辰一起向那凉亭行去。注:拓跋晃的鲜卑名为“天真”。
半柱香后。
王辰端正地坐在一座石凳之上,四周一片静谧,花香沁脾,但他却窘迫万分,如坐针毡,只见拓跋钰一脸严肃地坐在对面,紧盯着王辰的脸,一言不发,而年幼的拓跋晃则坐在二人之间,一脸轻松之相,只是饶有兴致地吃着桌上的珍果,已全然忘了来此的初衷。
“公主殿下……”王辰轻咳一声,小心地打破了沉默,恭声试探道:“能得公主殿下赐座,是草民的荣幸。”
拓跋钰侧目瞧了拓跋晃一眼,又盯向王辰,冷哼道:“本宫最看不惯你们汉人的拐弯抹角,虚伪做作!你不过就是想问本宫为何要你来此吧?”
王辰脸一红,心想这上谷公主不拘小节,倘若自己一味恭敬,反倒是自讨没趣,惹她厌烦。他暗骂了自己一声,却意外地感到轻松起来,遂抛开顾虑,一拱手道:“确是如此,还望殿下告知。”
拓跋钰又盯了王辰足足三息,王辰亦不退避,果断地迎上了她凌厉的目光。拓跋钰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薄怒道:“你既能击败长孙兄弟,武功倒还算过得去,但是你口出妖言,竟斗胆蛊惑我大魏的储君,你该当何罪?”
这一声诘问可谓是气势昂然,暗藏杀机,若换做常人听见,便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但王辰自觉身正影直,问心无愧,又以眼角余光看向拓跋晃,见这位平素彬彬有礼的魏国太子竟一言不发,只是向他回以一个顽皮而又神秘的笑容。王辰微感诧异,但想起太子近日对佛学的强烈兴趣,隐约间想通了一点端倪,于是神色一正,对拓跋钰道:“殿下之意,是否是指佛法……”
“哼!佛法?佛法有什么用?乱七八糟的大道理一堆,简直无耻!”
岂料王辰话音未落,便被拓跋钰硬生生打断,只见她眉间蹙起,愠然叱道:“佛门不是有部什么《大爱道比丘尼经》吗?竟然说女子天生低贱,还敢罗列出八十四种丑态?简直是岂有此理!”
王辰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竟如此痛恨佛门,却又懂得引经据典,一时无话可说。拓跋钰趾高气扬地训示了一番,见王辰与拓跋晃都老老实实地闭口不言,还道二人辩不过自己,遂愠色稍缓,满怀得意,道:“哼,本宫对秃驴们的佛法没有兴趣,也不想听你这个假和尚夸夸其谈。不过看在你是‘天师’弟子的份上……”
拓跋钰说着说着,突然止声,脸上红霞一闪,王辰看在眼里,心蓦地一动,半响,只见拓跋钰眼中又射出严厉的光芒,肃然道:“那你便跟本宫说说,你们道门四处宣扬升仙,蛊惑世人,到底是何居心?这又与佛门鼓吹的成佛有何不同?”
王辰听见“假和尚”三个字,不禁莞尔。拓跋钰虽看似颐指气使,但初衷明显是出于对拓跋晃的关心,叫王辰无论如何也恼火不起来。不知为何,一股异样之感又如一涓春水渗入心房,仿佛眼前之人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亲切到令王辰又生出一种心痛的感觉。
他仿佛看见了一道倩影──逞强,好胜,虽是巾帼,却丝毫不让须眉。遮蔽在她冷艳外表下的,是对弟弟毫无保留的关爱;隐藏在她蛮不讲理的言辞中的,是不拘一格的大胆与洒脱。然而现实的残酷,却让同是金枝玉叶的她与她,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这是天道的不公?还是命中的注定?倘若没有那种种不幸,她,应该就如同此刻一般,正坐在他的面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