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公奚眷是魏国猛将,曾镇守长安、虎牢等重地,却因为儿子奚蒙在青年英雄大会上醉酒误赛而颜面扫地。此次西征酒泉,奚眷既然担任主将,自然会奋勇力争,一雪前耻,魏帝派遣此人出征,想必也是出于这番考量吧?
王辰跟随崔浩学习多时,已非当年初出茅庐之辈,很快便想通了魏帝用人之智,心知拿下酒泉只是时间问题,遂转念敦煌,问道:“可是敦煌地处偏远,环境恶劣,极其不利于行军,不知崔公计将安出?”
崔浩淡然一笑,说道:“两军交战,并非只是正面对杀。那沮渠无讳有一个堂弟叫沮渠唐儿,手中握有重兵一万多人。此人素与沮渠牧犍亲近,而沮渠牧犍现下又正好在我们手中,说起来还是陛下的妹夫。”
“崔公此计一箭双雕,晚辈受教了!”王辰不待崔浩明言,便已会意,心想对于崔浩而言,策反沮渠唐儿不过是轻而易举,只要他与沮渠无讳自相残杀,敦煌也就不攻自破。王辰想明此节,看向崔浩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敬服,于是长揖一礼。
崔浩扶起王辰,正色道:“然而此次西征,其险战场,其危却波及到整个魏国。现在你师父闭关不出,正是风雨摇曳之时啊。”
王辰闻言,心底涌起一股斗志。师尊当初是救他才伤上加伤,不得不长期闭关,而他王辰却武功大进,若不是因为养伤,早在半年前就应该亲赴凉州去调查那刺客之事,如果能提早防备,整个凉州或许就能免于再陷战火。现在凉州的情报已断绝近半年之久,而他也终于伤愈,于公于私,他都责无旁贷,必须找出那幕后的奸细。
“崔公放心,晚辈明日便亲赴凉州,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崔浩似早已料到王辰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动容。此时两军交战,若孤军深入去刺探,着实是困难重重。毕竟西凉乃是苦寒之地,如今又冰天雪地,王辰伤势刚愈便要潜入敌境,既要探知幕后黑手,又要在千军万马中全身而退,如此九死一生之事,眼前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贤侄此去艰险,不如再带上几个好手同行。只可惜龙泉剑已毁,我府上再无一把像样的兵器,不如待我面圣求得一把宝剑,你再出发,如此也好有备无患。”崔浩看似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却还是将不安深埋心底,郑重说道。
“崔公之义,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敌暗我明,目标越大,越容易暴露,不若轻装简行,反而灵活隐蔽。至于兵器,不过外物而已,怎可成为掣肘的累赘?崔公尽管安心坐镇京师,抚琴赏月,晚辈必然不负重托,载讯归来!”王辰胸中升起万丈豪气,长期卧床养病的积郁顿时一扫而空,仿佛天大地大,再也不能将他束缚。
崔浩不由再次动容,不待出言,见王辰已出了夷景轩,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只有一音远远传入耳中:“还请崔公向小芸守秘,就说我突有感悟,走访名山悟道去了。”
……
二十日后,王辰一路餐风露宿,终于将魏国的西征大军远远甩在身后,孤身一人来到了凉州地界。他避过姑臧和正在交战的张掖,一路西奔酒泉,只见荒野千里,纵有集镇,也是破败萧条,人去楼空。由于战事焦灼,魏、凉两军都在四处抓捕壮丁,这对本就人口不足的凉州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避免暴露身份,王辰故意将自己弄得污垢不堪,混在一股逃难的流民之中。队伍虽是松松垮垮,但数日下来,竟也壮大至三百余人,其中胡汉交杂,且以汉人居多。
凉州一地虽然各族林立,但事实上胡汉之间早已数代通婚,不仅汉语通行,而且民族的血缘界线也已变得模糊不清。早在一百年前,晋室南迁,汉人张氏一族便把持凉州,立都姑臧,盛极一时。六十余年前,“天王”苻坚重用汉人王猛而一统北方,也灭亡了张氏凉国。然而苻坚南征大军败于淝水,帝国随之瓦解,凉州一地也陷入了极大的动乱:先有氐人吕光占据姑臧,后有鲜卑人秃发乌孤以乐都为都,还有汉人李暠先后在敦煌和酒泉立都,更有汉人段业黄袍加身,占据张掖……
凉州地处西陲,与羌人姚苌曾经建立的秦国接壤,彼此间攻伐不断。长久的内外动乱使得这里的形势从来没有过一刻安稳,直到沮渠氏接替段业,一统凉州,才为这片满目苍夷的土地带来了短暂的和平。然而魏帝拓跋焘去年御驾亲征,凉国覆灭,又逐渐演变成今日之局,此地遂再次陷入战火。
王辰无暇感慨五凉争霸的残酷,只是随着一众流民,来到了弱水之畔。弱水乃是凉州最大的内流河,南起祁连山脉,经过河西走廊向北注入居延海,沿途近两千里,大小支流繁布,水草茂盛,可谓是凉州的生命线,其流经的张掖郡,更曾一度被誉为“塞上江南”。然而长期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