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王辰收敛心神,率先打破沉寂,不喜不悲。
“是又如何?”司马楚之站起身来,直言而对,不惊不惧。
“你知我会来?”王辰踏前一步,平声静气。
“你若不来,就不是王家子孙。”司马楚之也踏前一步,不显喜怒。
“你知我为何而来?”王辰又迈前一步,依然波澜不惊。
“此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该了结,你来得太迟了!”司马楚之也再迈前一步,紧盯着王辰。
王辰止步,深深地看了司马楚之一眼,说道:“时势造英雄,英雄创时势。敢问时势与英雄,究竟孰前孰后?”
司马楚之沉默,心中似已有了答案,却又暗感矛盾。
“家父据守金镛,势也。将军奔魏攻宋,亦为势也。二势相冲以为和,将军以为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将军是英雄,家父亦是英雄,其势不同,其情相通,而情势交织,又孰对孰错?若只是一味报仇,又会被人寻仇,如此仇仇相叠,是否才是最大的错误?”
“冤冤相报何时了?说来容易,可怎能就这般放下?你又如何面对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你王家的列祖列宗?”司马楚之神色凌厉,突然又跨前一步。
“我死了,自然就能见到了!而我活着,却不是寻死!”王辰亦再踏前一步,扬声道:“汝父司马荣期,曾为益州刺史,总领蜀地军政。我没有说错吧?”
司马楚之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凌然道:“不错!”
王辰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直透司马楚之的心门,昂然道:
“晋国灭亡已有二十余载,你窃图复兴,复仇,以蜀地为棋,一子落错,竟要十万人偿命,他们的仇,又有谁来报?又该向谁报?又能怎么报?”
“瑶英乃是晋皇室唯一的血脉,你就真的狠心让她为你去送死?白水一役,若我再晚到片刻,晋恭帝血脉断绝,你可是高兴了?你又有何脸面去见你晋室的列祖列宗?”
“纵然你谋得三分天下又如何?论领军,你可比裴方明;论心计,你可比杨文德。可如今他二人一死一亡,难道这就是你要追求的下场?”
“你的命,虽只是一人之命,可你若死,又要多少人要陪葬?是的,我生而丧父,的确是拜你所赐,我若要杀你偿命,也是易如反掌。可如此做的后果,你就算是死了,也承受不起!”
王辰高声质问,一连踏前四步,不待司马楚之反驳,又冷冷道:“你我现在只有两步之遥,我若出手,你必死无疑,而就算我不出手,你在一个月内也同样在劫难逃!如若不信,便只管去看看后军运粮的驴子吧,去看看是不是驴耳被割?”
司马楚之听着王辰连发四问,本来已是大怒,但那“驴耳”二字,却令他不得不压下火来,原本已到嘴边的狠话,被硬生生咽下。他满脸狐疑地盯着王辰,不知在想什么。
王辰见状,料定司马楚之虽已知晓驴耳之事,却依然不解其中缘由,于是说道:“你也觉得奇怪吗?驴耳被割,军粮却无碍,将军以为是什么原因呢?是柔然人的恐吓威慑吗?或者说这大营之中早就混进了奸细,而那些驴耳只不过是通敌的凭证而已?”
司马楚之闻言大震,心想魏军以驴运粮,若真有奸细以驴耳为通敌的信物,指引柔然的主力大军来截粮,那么不仅他司马楚之性命难保,整个北征大军也将万劫不复!
司马楚之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总觉得遗漏了某个的环节,只见王辰冷笑一声,又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就算你想通了驴耳之事,即刻向拓跋焘求援,难道就能逃过一劫吗?且不说此处离前线还有数日的马程,就算援军及时赶来,如果封沓的右翼大军突然倒戈,你认为魏军又有几成胜算呢?”
“你说什么?!”司马楚之闻言大骇,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脚跟顶住帅案方才站稳,却总算想通了整个阴谋的来龙去脉,原来所谓的驴耳疑案,只不过是柔然连环毒计的一环罢了,而敌人真正所图,乃是借驴耳之事扰乱魏军的部署,再以封沓的反叛大军配合柔然主力奇袭,全歼魏军!
司马楚之一想到这里,便感背后凉意森森,一时竟忘却了与王辰的恩怨。他低下头去,努力思索着破解之法,却越发感到焦虑。王辰望着他鬓角的几缕白发,叹了口气,大踏前几步,来到了司马楚之面前,将遭遇柔然斥候之事简要托出,并将那盖有封沓将军印的通行令置于案台。
铁证如山,容不得司马楚之不信。王辰亦知事态紧迫,柔然大军很快便会攻来,于是抛下顾忌,索性将自己早已想好的对策也一并道出:“封沓反叛,自以为胜券在握,势必会轻敌,而魏军若将计就计,必可将其爪牙一网打尽。至于粮草之事,虽然有风险,却也并非毫无转机,毕竟现在天寒地冻,将军何不效仿当年娄圭为曹操所出之策,凝水结冰,筑城拒敌?”
司马楚之久经沙场,本非平庸之人,只是事发突然,自己又有伤在身,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