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
月冷星无华,倚榻谁情话?
夜黯残烛灭,情痴心悲切。
相思了无益,情断空绝泣。
梦里寻君意,情真爱相惜。
……
同一个夜里,静轮天宫。
静轮天宫位于平城以东,玄都坛东北,始建于十二年前。自“天师”寇谦之受伤以来,便在此长期闭关,鲜有露面。此宫高大宏伟,可谓是“台榭高广,超出云间,上延霄客,下绝嚣浮”。
夜风吹拂,四下寂静无声,王辰跪在一扇门前,浑浑噩噩,两眼无神。
“你的心静了吗?”寇谦之祥和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
“师尊恕弟子无能。”王辰低声回应,他虽已在此跪了三日三夜,但就算再跪三年,恐怕也无法真正静心。
“无能?何为无能?何为有能?”寇谦之平静地问道。
“有能者,修身而平天下;无能者,丧心而失道德。”王辰痛苦地答道,自知道心已失,既无心,又何以忘情?
“你既知失德,可知何为上德?何为下德?”寇谦之循循善诱地问道。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王辰机械地引用着《老子》,不假思索。
“不错,可你当真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吗?”寇谦之反问道。
“……”王辰低垂着头,《韩非子》中的一语悠然飘进脑海:“凡德者,以无为集,以无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
王辰灵台一亮,似乎领悟到什么,心想他弥补最初的过错,所以才会生出更多的错,以至于最终难以自拔,但倘若一开始就向拓跋钰直言心中真爱,又怎会至此两伤之境?他苦苦追求司马瑶英,却患得患失,既顾虑她与冯朗之情,又迟迟不敢坦白与拓跋钰的“旧情”,但倘若一开始就将司马瑶英紧紧抱在怀里,又会是怎样结局?
“弟子明白了。谢师尊指点!”王辰忽然抬起头来,虽仍感后悔,却总算不再那么惘然,然而就在他自以为明悟之时,却听到寇谦之的一声叹息悠悠传来,带着一份淡淡的遗憾:“不,你依然还是不明白……”
“师尊?”王辰一怔,再次陷入茫然。
“你虽有道心,却心猿意马,还是去吧。终南山巍峨缥缈,是可以静心和明心的洞天。”
屋内再无一声传出,王辰心情沉重,虽然无奈,却还是向那扇紧闭的门扣了三首,默默地离开了这仿佛能与天道相接的宫楼。
月华依旧,夜风如常,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只有一丝细语依稀杳然:“唉……情劫,又是情劫。跨过,海阔天空;跨不过,则永堕阎罗。素心师妹,你说对么?”
……
两个月后,王辰远离喧嚣的凡尘,终于来到了终南山。
终南山又称太乙山,位于函谷关以西之先秦故地,横亘关中之南,北临渭水,绵延八百里,千峰叠嶂,大气磅礴。《诗经》言“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此中之“南山”,指的便是终南山了。
王辰一个人站在险峭的山崖前,只见对面云蒸雾霭,山意幽深壮丽,顿生高山仰止之意,仿佛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又如何能像这群山一般万世绵延?王辰心中感慨,暂时抛开俗念,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代道宗──老子。
九百余年前,函谷关令望见紫气东来,出关相迎,见老子倒骑青牛而过,故请其著书。老子遂“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踪”。《史记》有载:“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王辰身临其境,远望群山,渐生求恒之念,心想人生而为人,难道竟真能“寿比南山”?而山水无情,世间种种情仇相较之下,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王辰思绪如云雾蒸腾,越飘越远,只感大道茫茫,不可以俗心度之,而人过百年之寿,也并非没有可能。事实上师尊已逾耄耋,却鹤发;师祖许逊,传道孙恩等人便不知所踪,其实当时便已有一百五十岁;传说中的抱朴子葛洪,以丹入道,甚至能返老还童,归根复命。也许那阴阳共济的“先天至境”,便是脱离人世一切桎梏的契机吧?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山中不知岁月,王辰谨遵寇谦之的指引,觅得一处静谧之所潜修,一悟,便是两年,他暂时忘却了司马瑶英,忘却了拓跋钰,甚至忘却了自己,可是他的心,却依然不静。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我的心,究竟是什么?”王辰喃喃自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四下虽然祥和静谧,但他眼前所见,却是狭亭的残肢断臂;耳中所闻,则是杨文德的牲畜之言。他心中一痛,由杀伐之事,又联想到了崔浩当年所传的兵法:兵者,诡道也。
“诡道……诡道……”王辰喃喃自问:“诡道,亦为道?”
这是一个沉重的问题,王辰一时也想不通,但隐隐约约间,却意外地把握到了一种别样的意味:兵无常势,水无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