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鹤氅霍然一扬,墨漓却仍是不疾不徐,下了楼去,一并出门去看。
跃出窗子的百里九歌,脑海中不由想到红绡和孟复被斩首的那一幕,这刹那,恐惧袭上心头,令她几乎要窒息。
可她却没料到,顾怜竟然被一个人稳稳接在了怀里。
这人,百里九歌一眼就认出来了。竟是墨漪!
她连忙落地,惊讶于这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却也松了口气,忙道:“多谢你救了顾怜!”
“举手之劳。”墨漪不咸不淡的应道,如墨蝶幻化般的妖冶笑容,望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他看着怀中的顾怜,嘲讽道:“做人不容易,命就只有一条,本来就才短短几十Chun秋而已,却还不珍惜。我说顾姑娘,你为了这事就要自戕,别说你的好姐妹,就是我这陌路人,都看不过去了。”
“你……”顾怜此刻还本能的搂着墨漪的颈子,被他这般一呛,别过目光,愤愤道:“公子,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笑得薄凉,“你若真是死了,这笔账可有一半要算到墨漓的头上。他好歹是我弟弟,我自然不能让他平白摊上人命。”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戳中顾怜心口的痛处。
她几乎是怔愕的忘了动弹,紧接着泪水流出,止也止不住的落满衣襟。
墨漪失笑:“哭什么,教人看了还以为是我轻薄你呢。”边说,边无奈的瞅着围观的群众。
顾怜猛然间望向百里九歌,泪水飞溅,满脸扭曲,凄厉的哭喊着:“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离开芳菲馆!离开啊!!”
这声音太过凄厉而绝望,似刀一般斩断在两人之间,震得百里九歌通体一颤。顾怜,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么?是她太傻太直,才将事情弄成这样吗?
余光里望见了墨漓,这一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百里九歌苦笑着望去,与墨漓的视线交接,他的眸子还是那样深,深的如古洞一般能困住所有误闯进去的人。
她忽然想要纵声大笑,笑世事捉弄,笑自己太傻。纵然是墨漓答应了她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又能说明什么?还不是她逼迫他要守信?
何况,她走不进他的世界,更遑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
耳畔,顾怜凄厉的哭着,百里九歌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做下了一个决定。
“顾怜,你别哭了,我这就走,走得远远的。”
是的,她要暂时离开,让顾怜静一静,并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挽回和顾怜的情谊。
至于墨漓……她却只能笑着看他。
墨漓,对不起……怕是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
……我会尽快调整好精神,尽快回来!
最后望一眼墨漓,笑容霍然明媚如初,似雪后的阳光般澄澈耀眼,恣意而不屈。
仍是洒然的挥挥袖子,转身便去,走的大步流星。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她都视而不见,只坚持自己的路,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再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一切。
那白色的纤影,就这样消失在长街的尽头,身子挺得直直的,似剑一般破开尘世的喧嚣。
墨漓垂眸,却是不语,睫毛在眼眶下烙出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的神色。
恍然间听得墨漪笑道:“走得干脆,倒是个直爽洒脱之人。”边说,边睨着顾怜,仿佛穿透了顾怜的表情,便轻而易举的看穿她的心绪。
顾怜已然不知所措,望着远去的身影,不由的惶恐怔然。
她后悔了!
后悔自己一时怨怼说了气话,逼走了她的好姐妹!
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不想失去这份友情!
眼泪变的更汹涌了,顾怜哭得一塌糊涂,陡然推开墨漪,从他的怀里落下来,踉踉跄跄的奔回芳菲馆,一路上撞了不知多少人。
墨漪玩味的笑了笑,走近墨漓,兀的低声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只怕你应该看看。”
一听这句,旁边的容微君便无奈起来。九歌啊九歌,真对不住了。
但见墨漪自袖中取出那幅画,递给了墨漓。
画卷展开的那一刻,幽月般的眸底,愕然之色滚滚涌出。随着画卷整个呈现在墨漓的眼前,他已然是修眉紧敛,眸色锋锐而万分震惊。
画中那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对弈的老者和青年……他岂会不知,那便是凤凰谷的谷主易方散人和他的大弟子孤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