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左相慈祥的笑了笑:“当然可以了,若是世子妃确定不回世子府的话,老臣这边很欢迎你下榻。”
百里九歌心中一喜。正好!今晚有地儿住了!
便道:“多谢殷左相了!墨漓那边我跟他打过招呼,今晚不回去。”说着便推起了殷烈火的轮椅,略低下头,朗然一笑:“烈火,今晚可又要和你挤一个被窝了,我睡觉可是一如既往的安生!”
殷烈火忍俊不禁,扭过头柔和的笑望百里九歌,很想告诉她其实她睡觉一点也不安生,不是挤别人,就是把自己弄得贴了墙根。
一路欢声笑语,纾解着压力,三人一同回去了左相府,府中的女主人霍氏正站在门口等待丈夫归来,在见到三人一同回来时,笑颜浮现,连忙迎了他们进去,端来了宵夜。
于是这一晚,四人围坐一桌,共同吃了宵夜,气氛是说不出的朴实温馨。而百里九歌,因着这一天下来很是疲惫,吃完了宵夜便睡下了。
夤夜子时,左相府的书房还亮着灯火,那是三根普普通通的白蜡烛,就点在殷左相的书案上,连托盘都只不过是普通的碟子。殷左相身着中衣,披着外袍,仍坐在已经裂开很多道裂痕的桌案前,写着什么。
蜡烛的火光太暗,又摇曳不定,他只能眯着眼,才能看清笔下的一个个字。
“爹,喝些清茶吧。”
木轱辘滚动的声音从外而内的传来,殷烈火亲手端着清茶,来到桌案前,眉头无法舒展,喃喃:“日日夜夜,爹都在辛苦的写着谏书,若是这些谏书能达到昭宜帝的手里,便也罢了。只事实却是,他终究太令人失望。”
殷左相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女儿,忧伤的回道:“圣上还年轻,难免会走弯路错路,为父身为他的长辈,又是他的堂叔,哪怕是肝脑涂地,也要为我大商的江山社稷着想。”
“江山社稷……?”殷烈火的声音,薄凉如冬夜里降下的霜,“江山社稷,那是给有能力的人准备的,而像陛下那种人……”后面的话未说出口,却已然是带着冷绝的气息,冰冻了周遭的空气。
殷左相也不由得凝视殷烈火,兀的觉得,他的女儿在这两年中似乎长大了很多,从她身上泛出的气息不再是灰暗的了无生趣,而像是……多了几分斗志和目标。
他冷不丁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烈火,为父曾听人说,为父外出公干的时候,你常常请那周世子过府,可有此事?”
“有。”殷烈火不紧不慢的承认了,幽幽吟道:“同是沦落之人,也就容易熟识些,我与九歌也是这样成为朋友的。”
殷左相下意识的点点头,眸色深了深,却是没再问了,继续专注的写着谏书。那一字字,不论是提倡兴修水利,还是铺路造桥,亦或是加强举国教育,都是他在经过缜密的思考规划后所提出的,写得具体而精确,字字都是心血。
望着灯下鞠躬尽瘁的父亲,殷烈火蓦然长叹。此刻的她别无所求,只希望明日这谏书能被递到昭宜帝的面前,让父亲的心血能够见到天日。
蓦地听闻殷左相道:“你快去歇息吧,为父还差最后一些,写完了便去就寝。”
“爹,我想陪在这里,等着您歇息。”
殷左相慈祥的一笑:“烈火,你的孝心为父都知道,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去劝你娘先睡下,我稍后便去。”
殷烈火想了想,点头告退,转着轮椅离去了。
目送着殷烈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殷左相提笔,蘸满了墨水,在谏书的最后,用着加倍的力道落笔,写出两行鲜明遒劲的字——
“狐媚惑主,朝纲不振。”
“苦谏陛下,疏远佞妃!”
落笔的一刻,一滴汗水滑落额角,不知是因为这十六字用力太大,还是因着这内容太过尖锐。
殷左相最终只是放下了笔,盖好砚台,将谏书装进了布袋之中,又收拾了书案。一切落定后,才长叹着吹灭灯烛,就寝去了。
翌日,整个左相府醒的最早的是百里九歌,也不知为何昨晚没睡好,一个梦接一个梦的,醒了七八次,只得早早起了,料理好一切,在左相府的小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后来一起吃了早饭,霍氏服侍殷左相穿戴官袍,一家人将他送到府门口。
临行前,殷左相忽然顿住了,接着回步而来,将霍氏一拉,搂在了怀中。
这罕见的一幕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就连殷烈火都眼睛张大,不能置信的问道:“爹……?”
“没……我没事。”殷左相似意识到什么,放开了霍氏,却是不舍的撩起她的刘海,吻了吻她的额头,千言万语堆积在唇边,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