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事情来得太突然,无论是殷左相的死,还是左相府出奇隆重的荫封。
而百里九歌却是在事后,才从街头巷尾的流言中,得知了一切。
百姓们自然是众说纷纭的。
有人说,殷左相溘然长逝,乃举国之痛,想来左相大人劳苦功高多年,定是落下了病根,这一朝西去,也只能怨是天命不由人。
却又有人说,殷左相并非病死,而是撞柱身亡,据说是以死明志,为了劝诫陛下能励精图治、莫再声色犬马。
再接着,又有更惊人的流言出现,而将这条流言传出的人是宫里的太监,那高高宫墙纵是再巍峨,也总有透风的地方。那太监背着所有人,将这事说给了宫里挑水换水的长工,那长工一回家,便把事情传遍了街头巷尾。
据说,竟是萍贵妃犯了心绞痛,需要以心换心才能医治,而左相大人的生辰正好与萍贵妃所需要之人的生辰一致,于是昭宜帝下令,让殷左相能舍己为人,救救他的爱妃……
流言将当时的情形说得淋漓尽致——彼时殷左相怒发冲冠,衣袖竟是无风自摆。他高声斥骂君王无道、佞妃祸国,针砭时弊二十余条,上斥皇亲国戚纸醉金迷,下贬文臣武将贪赃枉法,最终悲愤交加,撞柱身亡,血溅金銮殿,以死明志。
这样令人震撼的说法,在初传到百里九歌耳中时,她竟觉得恍若隔世。只因太震撼,也太突然,这真的是真相吗?
她想要查清来龙去脉,便去找了丐帮的朋友帮着调查。
丐帮素来消息灵通,不出一天,便带回了确切的消息,事情果真是这样没错!
这令百里九歌近乎发狂,紧握的手心被指甲按出深深的痕迹,此刻坐在饭桌前听着丐帮朋友的低喃,山珍海味都难以下咽,只知道胸口有一团闷气被点燃了,在不断的升温,直冲脑顶。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拱手,拂袖而去。
这些天发生了这样大的事,百里九歌也无心回世子府了,而是直奔左相府。
而今昭宜帝对左相府的敕封已经昭告天下,众人皆知昭宜帝的荫封和赏赐万分隆重,殷左相成了护国公,还特许以国丧仪制葬入皇陵;霍氏被册为一品护国夫人;殷烈火被册为护国郡君,能女承父业传至后代,代代世袭。且一家三口的俸禄也是以亲王、王妃、郡主的等级来发放。
然而,饶是这等追封和赏赐再隆重,也掩盖不住丑陋的真相,流言滚滚,大商百姓对昭宜帝的怨愤直线上升。
百里九歌见到殷烈火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四的傍晚,左相府大门口的牌匾,都已经被换成了护国公府。
院子里,一树树垂丝海棠已经过了怒放的时节,由盛转衰,不断有花瓣飞落。殷烈火一动不动的坐在树下,任着落花拂面,整个身子都被夕阳笼罩着,围着一圈淡淡的光屑。
百里九歌走了过去,虽然不知道怎么刻意的去安慰她,却还是坦诚的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殷左相是个好官,虽然不在了,可百姓们却是会永远缅怀他的。不管怎么说,你是他爱护的女儿,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可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还为你Cao心!”
殷烈火哀戚的笑了,绝美的宛如临死之时的凋凄。垂丝海棠不断的飘下,零落成泥,她抬手接下一瓣,戚戚的望着,蓦地冷然:“不觉得讽刺么?父亲呕心沥血效忠的人,却是这般昏庸无道,百里青萍让他挖了父亲的心,他便要照做……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要选这个人去坐那龙椅呢,这样的人,何德何能。你说,这不可笑么?”
“烈火……”百里九歌握紧了拳头。
殷烈火骤然狂笑起来:“他若能亲贤臣、远Jian佞,这大商又何须父亲苦谏!那暴虐昏庸却胸无大事的君王,不过是帛衣纸一张,再这么下去,终有一日要落个身首分家的下场!只怕连祖宗基业都要毁在他的手里,千古骂名也不为过!”
这番话听得百里九歌心胸震荡,恍然间好像听懂了什么,“烈火,你刚才说,祖宗基业……你的意思是,大商会亡在殷浩宜手里?”
“一定会的!”殷烈火斩钉截铁的冷笑,转而缓下了语气,喃喃:“纵使大商气数未尽,他,也会让它覆灭……”
“他是谁?!”百里九歌下意识的追问。
可殷烈火却只是敛下了眼眸,低低的笑了两声,竟不再言语了。
这会儿有婢女走了过来,上前禀报说,霍氏醒了,想要见女儿。
殷烈火这便挥退了婢女,百里九歌推着轮椅,送她过去。
入了霍氏的卧房,绕过屏风,黄昏的光从窗口洒入,在绣着一双金鹧鸪的被褥上铺开朱砂般的颜色。而霍氏就坐在榻上,唇角勾着平淡的笑,望着两人。
“娘……”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