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铿锵的呼喊,像是将空气都凝住了,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百里九歌因着情绪激动,剧烈的粗喘着,明眸直视殷烈火的眼,仿佛想让坚定的目光贯穿殷烈火的心,改变她的想法。
是,自己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被株连,不单单是为了那些生命,更是不愿让自己的好友成为一个残忍杀戮、满手染血的暴君。
她不愿!
裙摆被扬起,如风中卷起的艳红火舌。
“烈火,我求你收回这样残忍的命令!”没有一丝犹豫,百里九歌跪在了地上。
见她这样的举动,殷烈火花容色变,墨漓忙步来想要将百里九歌扶起,却被她坚定的推开。
她百里九歌从来都是只跪天跪地跪师父,其他人绝不跪的,可今日,跪了又何妨?自己便是铁了心,定要劝烈火收回成命,哪怕是逼得也好!
“九歌……”殷烈火眉心蹙着,一轮轮的酸楚在胸臆里起起落落。
她低身,却在百里九歌坚定的视线下愈发的悲戚无措,终是虚脱了似的,仰天苦笑了几声,垂眸,眼底的挫败在漫卷的睫毛下依旧是那般清晰。
“靳丞相……”
靳芝回神,忙行了礼,“陛下,臣在。”
“靳丞相……三位皇姐府上的下人,给些银两遣散了吧……她们的子女和外戚家族,饶了Xing命,逐出河洛。”
“烈火!”百里九歌的脸上终于阴霾渐散。
靳芝也松了口气,道:“遵命。”
百里九歌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也不等谁扶她了,赶紧从地上撑起来,拍拍双手,大喇喇笑道:“烈火,你总算没让我失望!”习惯Xing的就要去执起殷烈火的双手。
可殷烈火却退开了,这样的躲避,让百里九歌有些不解。
她怔了,望着殷烈火眼底浓浓的悲戚,心里,不由的抽痛了下,那是宛如针刺的痛。
“烈火……”是自己伤到她了吗?
为什么烈火看起来这样疲倦,这样怅然,甚至浓艳的妆容都掩不住那面庞的空洞……
此刻的殷烈火就像是一张薄纸般,吹弹可破。
她蓦然拽住了关成的袖子,近乎央求着说着:“送我回宫,关成,送我回宫,陪我休息一会儿……我好累,不想再站在这高台之上受人膜拜景仰……”
这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像是穿过暴风骤雨后残喘着的孤鸿,那眸中堆积了三生三世的悲戚,她那铮铮切切的注视,又有谁忍心直视?
关成沉重的应了,道一句:“辛苦靳丞相,此处的事情还请善后。”留了话,扶着殷烈火,在几个侍女的跟随下,走下高台,朝着宫苑的方向离去了。
殷烈火走得很慢,盛装华丽的背影聚焦了万民热切探寻的瞩目,可她却在颤巍的、蹒跚的,企图逃离这条永生都逃不了的孤独之路了……
“烈火……”
望着远去的背影,百里九歌的心弦干涩的跳动着。烈火是怎么了,是自己伤了烈火吗?
她不知道,只是觉得仿佛能感同身受似的,不由捂住了酸酸的心口。
百里九歌失笑:“墨漓,我是说错话了吗?”
他眉心微皱,心疼的揽住百里九歌单薄的身子,心中又怎会不知她的心绪。慰道:“对于一个新帝而言,诛灭异己、斩草除根,再正常不过。留着那些人,他们不会对烈火姑娘感恩戴德,只会抱着恨意,日后也极可能又生祸端。”
百里九歌的鼻头酸了,喃喃:“墨漓,你也觉得我不该阻止烈火吗?”
“不……”他摇摇头,抚过她的小手,徐徐浅叹:“若我是烈火姑娘,会和你一样选择网开一面。为一己安危而宁可错杀千人,我终是不赞同。”
这样的话无疑让百里九歌酸涩的心有了依靠,她紧贴着墨漓的胸口,感受着如水的温柔将她裹住,缓缓合上眼睛,任着周围的一切都幻化得云淡风清、再不理会。
身子离地,是被墨漓抱了起来,她也乖顺的倚在他胸口。墨漓用眼神向靳芝告别,又睇了殷浩宸一眼,抱着百里九歌徐徐离去。
走向侧宫门,他举目望天,只看见高高的宫楼后柳树已经抽芽,淡淡的嫩绿脆弱、却有着蓬勃的生机。四时有交替,万物有生发枯荣。或许,冬尽了,他们也能稍微偷得些浮生闲散吧。
凝睇着怀中的人儿,墨漓温柔而心疼的笑着。
她,也是个疲惫的人……
烈火姑娘疲惫的是国仇家恨,而她的疲惫,却是他。
——他的身子骨,他的阴阳咒。
就这样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