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会稽有一门户主家姓温字康生,早年纳入中馈,不久生得俩大胖小子,眼瞅着人生大事应算作成,不算对不起老祖宗,且见这娘子钱氏色衰,心中作古,便快快纳了一妾室姓李;次年,李氏虽生了个病儿,但温老爷泪眼婆娑视若珍宝,全不理钱氏丧了一女,再年,李氏再添一女,家况愈下,只得温饱,苦了大儿子起恬在外谋生,每每不着家门;剩得二儿子起斯只管家中妾室锦娘,全然不理会院闱重担,为此温康生是生生急出了白发。
二日,温康生不知怎地觅到一旧笺,笺信说是为起恬定下娃亲,想那亲家乃是清流门第,温康生大喜遂择物件登门,得安家人递帖而报,那门户主家姓安表字仲谦,蒙祖上荫福,分得几房府邸,早年得温公相救,中馈得女,这才应下以作答谢;得闻此,安仲谦速唤家人迎入,备下两锭茶水,方才问道:“多年不见,多有怠慢还望温兄海涵,你即是行了水脚,今儿便是在此用饭几日休要离去!”
温康生含笑道:“实不相瞒,昨个夜里平兄我梦到了那月老红娘,说是我儿良缘牵动,东边府中有贤娘,平兄尤为惊醒,这不今早便是瞧见案上旧笺,这不快快为好事备了薄礼登门,若要不妥之处还需老弟提点才是啊!”安仲谦听来赖眉一撇道:“温兄自谦了,饶是蒲柳也怕催风折,我膝下早年两女属意相郎,我也是贴补贴补将她们嫁了去,眼下唯有一女正值豆蔻年华,为我妾室所生,但生性羞怯,不知可成?”
温康生听后,起手自顾吃了几口茶来心道:“原自家中每愈况下,仅得温饱,自己闲是无人奉养,起恬已至弱冠之年,本欲为他添中馈但都被推辞,常数下去,只得惹来舌旦,妥当不得,他女即是妾氏所生想必也会自降门楣,彩礼些什也必是不敢要周全了,如此也好!”
温康生摸着手中的菊花翡翠茶盅大吃了几口道:“定是人如淡菊,想安老弟气如梅竹,教养出的儿女当是如此,我儿攀得此姻真乃平生福分,我先在此为犬子答谢亲家!”
原就是欠了人情债,哪受得他这厢礼,惹得安仲谦施礼道:“快快请起,你我何须如此,老弟也在为小女谋亲,即是温兄你,我们也算是亲上加亲,就是不知令郎如今在何高就,纳入几何?”
经他这般问,温康生虚迁着几步,饶想着自家儿子放浪形骸,家中祖上基业一半是被他消光了去,连是如今一份正经营生也不讨,游手好闲好不自在,如今觅得这一家好门户,他说什么也不能搞黄了,想到这里也只得这般答道:“起恬备考科举,若论高就,贱兄家中尚有一茶楼一戏馆,微佚但足养活全家,我儿无何嗜好,十余年来寒窗苦读惟愿中个榜上名,给贱家添砖加瓦而已,若得良馈,定当不负今日之情!”
得他这般说,安仲谦老眼微睁,身如拜高人唏道:“令郎志高青云,来年定是要举中红榜,如此下弟便给温兄先行道贺一番,小女秉性羞怯,得此夫家才是高攀,小弟这就唤她出来拜见温兄,来人啊!”
听这话显是竹竿敲定,温康生哪里还愿再多留道:“平兄今日行来能得贤弟这般话已是心满意足,家中走不得人,平兄此刻便是告辞了,行来时备了些薄礼,还望贤弟以及令爱笑纳,勿要再送了,告辞告辞!”
见他执意行坐上了马车,安仲谦相望了些时候,这才在家人的陪同下折回府邸,逢自家大娘子梅氏问道:“可是临县温记茶楼里的大相公温康生,听说他家谋生可是个计量活,还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良蕤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归咎也是我名下的姑娘,可是要退了这门亲,让她觅个妥当人也算对得起小魏氏伺候你一场,如何?”
这小魏氏乃是安家四姑娘的亲生母亲,只因没那福气早早撒手而去,家中便是剩下妾娘小姚氏以及她名下的一个十三半大的六姑娘和五哥儿。这些年来安仲谦对梅氏在外人看来虽是恩爱有加,但她心里如明镜,这姚氏可不是省油的灯。
安仲谦虽是个闷葫芦,但也听得出这其中酸话,回道:“那这可如何是好,蕤儿嫁不得,难道要嫁修儿吗?你也是在这府中见过事况的,这温家门第虽是干些勾栏瓦舍的买卖,但也算得正经人家,这若是驳了他的情面,你叫我今后如何见人呐,要我说蕤儿嫁给他家算不得亏,算不得亏啊,此事你休要告知蕤儿,且先瞒了她,待温家取八字这事也就成了!”
眼瞧着他打定主意,大娘子梅氏也没几妥帖主意,旁在的严妈妈见状话中夹着软绵问道:“显是老爷偏着心疼姚氏,明个知道世道不好,瓦舍勾当难挨,这四姑娘嫁过去可不就是受苦吗,要说还是这姚氏有手段,前时老身还瞧见她和主薄家的大娘子秦氏吃茶,瞧是谋个门第,断不会跳那温家的坑,如此一来我们还是作罢的好,大娘子觉如何?”
梅氏听去后,只顾瞧那香几,浅道:“那姚氏任凭再是怎么谋算也不过如平地行履,不摔跟头罢了,修丫头是个贪吃开泼的主儿,官人疼爱她也不是无理,但任凭她再怎么争,也争不过我的娇儿,常州刺史家的门第料也不是她们这种门户可以攀得,如今觅来,嫁得那温家也就是那蕤丫头的命数!”
???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