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内,梅氏气乎坐上软榻,手里的刺木香菊轻绫罗扇一刻也不得闲,是恨不得生生折断,适才道:“真是活在祸害堆儿了,什么样的人也敢打我霍儿的主意,也不掂掂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让她进我家门也是祖上烧高香,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还敢妄想做这等好事,她怎么不去翻天啊!”
严妈妈刚入门便是见到这般说词,饶是见得梅氏常是这般,这脚步熟练轻慢,敛道:“大娘子可切莫再发这般大的脾气了,这墙隙有耳,这若是被哪个有心的听了去,老爷怪罪起来,苦头怕就是要担在嘴里独个尝了,老身瞧着那白哥儿实非如大娘子说得那般不争气,昨儿老身还瞧见白哥儿同教书合完堂的净哥儿聊天,看样子算不得生分,怕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全自合计演给我们看罢了,想那姚氏也不知情,若不然怎会做这些痴傻行径,惹得各自的不痛快?”
听此梅氏将手中扇一停,想也是罢,故而也不能多追究呷道:“那人你可是瞧仔细了?”见严妈妈点了点罢,方才又道:“看那少白平时规规矩矩平时不吭的,想不到竟是存了这等心思,也不能全是了他的错,也能说他投生在了姚氏的肚子里,怎地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呢,若他少白来日真能谋个一官半职的,我这个做大娘子的脸上也能风光些,就是那个修丫头,看着心思倒是不少,平日里花红柳绿的像极了她那个娘,若不是老爷生生要嫁那蕤丫头,那还地在霍儿面前这般谄媚!”
严妈妈呈了一碗酸梅汤,有意叫梅氏松泛了眉头道:“还是大姑娘嫁得好,有常州刺史家的大官人帮着说话,每年带回给大娘子的翡翠绸缎都是顶好的,再有大姑爷不用说也常去县令主薄家走动,该说的当是说明了,那姚氏即是有狐媚本事,她做不得外边的主,不知大娘子这汤可是合胃口?”
经她这般说来,梅氏已是将碗中汤喝去大半,心中畅快又岂有不合口的道理,严妈妈遣着高兴,岂料梅氏一个撇眼便是瞧见案上物,异问出处,严妈妈见状登时解说,煞是让梅氏斥道:“前个还紧巴说着娇儿的好,怎料是一个转眼心就投去了他处,宝祥宅的金饰也是那蕤丫头穿戴得起的吗,娇儿何时做事这般没分寸了!”
见是如此,严妈妈心紧着口道:“大姑娘宅心仁厚,在闺中时便常是可怜蕤丫头,如今又是蕤丫头大婚,手头宽裕些便置办了物件,也是想让大娘子体面,大娘子可不要驳了这番心思才是,再有送礼接礼的时候丫鬟们都是知道的!”
?????????严妈妈是左右贴补好话,梅氏细指轻挑玉勺,享吃几口,这才松懈了心思,只是要拿自家东西给那些不值当的人,梅氏那口气便顺不下去,只当严妈妈正要将那饰器送走时,梅氏庭行几步只拣了一个成色差些的耳坠手镯道:“就这个吧,怕是太过贵重,蕤丫头也会觉着不自在,再有那个婆家恶补亏欠得很,送回去怕不多会也消磨光了,倒不如给我养老才是真的!”
听得她说来,严妈妈眉色一紧,她只道那安良蕤生得可怜怪不得旁人,想来严妈妈便闷不吭声便捧着细钿盒交到了阿喜的手上,阿喜抵是没瞧过这般好物什,紧步递到安良蕤面前道:“是大娘子屋的严妈妈送来的,瞧这水印光磨子,呀,是宝祥斋的物件呢,姑娘你快快瞧瞧啊!”
安良蕤只惯扶住那玉带螺纹抹额,眼瞧着病得厉害,抵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即是严妈妈送来的,方才我唤你好生打点给的小平,你可是应着给了,切莫再让大娘子那处的人再是不高兴才是!”
阿喜不等听来,已将盒面打开瞧了去,只当看到里边的物什,自己就沉不住气地跑到安良蕤面前:“姑娘,你可是要给到温家的,这往日使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大娘子不待见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姑娘可切莫犯这般傻啊,我瞧那细钿盒外头金贵得很,里边才就个半大星点的耳坠子,谁家嫁姑娘不给几样体面的!”
她听来深谙其意,就着那折枝花帕掩住了自己,安良蕤深知大娘子这些年没少在外边置办田产,收赁利息,如今世道不好,显是钱财不能如意,而生身母亲嫁来安家时便只有这一舀碎银,实在不能奢望。√
许是那门没有掩好,一个双髻面贴黄花的十三半大的妙龄少女便碎着步来到她们面前也未曾得她们个转面,叫她傲娇道:“四姐姐这是要嫁人了,连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想理会了,哎呀,四姐姐这个好漂亮啊,可是宝祥斋的银鎏描金坠子?”安良蕤听着显是一惊,又不好面露小家怯色只地轻道:“你认得?”
她只当将眼紧盯着那细钿盒子,话中夹着几分委屈:“可不认得吗,上次我与小娘原是要去宝祥斋挑选几样物件做我的生礼,哪知小娘荷包被人扒了去,又碰上大娘子所减份例,我便是再也踏不进拿宝祥斋的门了,哎呀,看这成色许掺了差品,怎么瞧着光泽不大好,不是妹妹想要,实在是四姐姐大婚,若是带了此物岂不是要丢了爹爹的脸面,四姐姐是最知道爹爹是好面子,可对!”
不等安良蕤反应过来,安良修已是将那细钿盒子抢了过去。这门第原祖上清流,原就不喜骄奢,想那安仲谦若不是得些祖上阴佑吃些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