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宸安宫前,老远便听见罗掌事扯着嗓子道:“皇上驾到,苏妃娘娘驾到。”
辇轿还没有停稳,宸安宫中已经忽拉拉走出一大片人,个个珠围翠绕,袅袅婷婷地站在阶下,朝着羽千涔和苏轻妍躬身行礼:“拜见皇上,拜见苏妃娘娘。”
“都平身吧。”羽千涔起身下辇,转头将苏轻妍扶出,众目睽睽之下,和苏轻妍并肩携手而行。
直到两人进了宸安宫的殿门,其余人等才鱼贯入殿。
站在阶下,羽千涔先向惠太后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正中主位上坐下,同时示意苏轻妍坐在自己身边。
“涔儿。”惠太后面色微沉,“那不是她的位置。”
羽千涔抬头看了惠太后一眼:“母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然是这后宫之中,一切仍然由朕说了算,母后莫非觉得,自己可以例外?或者说,母后认为自己的威势大过朕?”
惠太后眼中隐隐浮起一丝怒意,却并未发作,而是转头看向席上众人:“既如此,都落座吧。”
“谢皇上,谢太后。”
众人齐齐躬身,然后坐下。
碧桐行至太后身侧,往杯中注满酒浆,太后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众位卿家,今夜花好月明,且共饮一杯。”
“愿皇上江山永固,太后延年益寿。”众人举起酒杯,齐声说道。
惠太后微微颔首,饮尽杯中之酒,然后放下杯子,淡淡瞥了皇帝一眼:“哀家是否能够延年益寿,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毕竟对皇室而言,江山固然重要,血脉后嗣却更重要。”
席上众人尽皆沉默。
这件事最近在宫中已不是秘密,甚至可以说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因为事涉当朝天子,自然没有人敢非议。
看了一眼羽千涔,惠太后接着又道:“自来凡富贵之家,必蓄妻养妾,为的便是开枝散叶,而女子之德,从古之今,也以多生多育为美,当然了,或许对宫中的某些后妃而言,并非如此,但,皇帝不计较,哀家却不得不多操几分心。”
恰在此时,商贵妃忽然款步行至案前,压低声音道:“母后,歌舞已经准备妥当。”
“好。”惠太后点头,“开始吧。”
商贵妃转头朝罗掌事使了个眼色,罗掌事立即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舞乐之声响起,一队身姿婀娜的女子翩然进殿,挥袖起舞。
须臾,鼓点忽地变得急促,舞者纷纷朝两旁退去,一名身着霓裳,轻纱覆面的舞姬手执红绸,踏着欢快的步子旋身上前,舞袖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苏轻妍眉头不由一皱,遂转眸去看羽千涔,果见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
心中一动,苏轻妍正要有所动作,商靖萱忽然端着酒杯走上前来:“苏妃娘娘,你连日来服侍皇上,一定非常之辛苦吧?妹妹敬你一杯。”
“不必了。”苏轻妍原本正要推辞,惠太后亦插进话来,“妍儿,你服侍皇上日久,礼数规矩,想来都是懂的吧?”
苏轻妍心中发急,暗暗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遂接过商靖萱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然后伸手握住羽千涔的胳膊,急声唤道:“皇上!”
“苏妃娘娘身子不适,来人,赶紧扶她回去歇息,”惠太后高声言道,立即有数名宫侍近前,抓住了苏轻妍的胳膊。
苏轻妍先是面露错愕,继而看向惠太后:“母后,你这是要做什么?”
惠太后面无表情,将手一挥,几名宫侍加大手上的力度,便要强行将苏轻妍从羽千涔身边拽开。
苏轻妍面色一沉:“母后,您真地要这样做么?”
惠太后也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本宫这样做,有何不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轻妍突兀地道:“月霜何在?”
一名原本毫不起眼的宫女上前一步,躬身道:“月霜在。”
“保护皇上。”
宫女应了声是,闪身近前,手掌挥动间,几名宫侍立即横七坚八地跌了出去。
这——
席上众人面面相觑,而惠太后更是挺直后背,厉声吼道:“苏轻妍,你好大的胆子!”
苏轻妍再一挥手,歌舞立即停住,无论舞姬也好乐师也罢,皆是一脸的茫然。
苏轻妍定定地看着惠夫人,眸光清冷,脸上却没有半丝畏惧:“母后,我苏轻妍自服侍皇上以来,对您可以说是恭敬有加,一直将您视作自己的母亲,你且细想想,倘若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只因身子不适,一时难以有孕,你又当如何?”
惠太后惊愕地瞪大双眼,身体不住地哆嗦。
“母后的用心,皇上和臣妾都能体谅,可是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似乎有失您的身份吧?”
此时羽千涔的神智也恢复了清明,站起身看向惠太后,眼中隐隐浮起丝震惊:“母后,你——”
惠太后一声叹息,颓然落座,然后朝罗掌事摆摆手,而罗掌事何等乖觉,早已带着众女宾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