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鸢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查看着屋子的构造,心里止不住疑惑。
依照陆兮颜说的,她哥哥的母亲当年只是一个尾随而至、孤身离家的女人,而且有了身孕,可是,她又是用了什么样的财力,把这个地方建造得这么细致,门板的内栓里甚至镶入了铁板。
陆兮颜没有察觉这些细节,自顾自地向里屋走去。
床头的被子叠得很好,只是有断续的蛛丝粘在上面。陆兮颜把它扫开时,发现有纸的一角从床单底下露了出来。她扫开了灰尘,把纸张抽出来。这是一封封存完好的信,上好的益州纸,就是映月谷里常用的那种纸,只是时间已久,露出的那一角,即使擦拭干净了也泛着黄色。
上面用俊挺的隶书写着:念柔亲启。
陆兮颜很惊讶。
当然了,这是古代的字迹,里面写的也是文言文。
吾妻念柔,见信如晤,遂卿之愿取雪为妻,八年余三月矣,然思卿之情日益深切未尝一日停也。吾倾毕生心力于谷,独愿子陆显以为继。
显虽幼,聪颖非常。若吾亲佐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且木屋虽可挡风雨,终非长远之计,卿怜妹之辛苦而苦己久矣,吾实不忍,欲迎卿及子归谷,共续天伦……
卿天性和顺,不喜争斗,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幼女兮颜,聪慧灵性,吾恐其成患,于朔无益,特嘱咐于安,当用时则用,当除时必除之……
外屋,唐小鸢越来越觉得这间小屋的布局太过古怪又神秘:房梁的上面为了阻挡野兽的袭击,也设置了精巧的机关。
一个深居简出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猎人之类的人才会有的心思呢?
她忍不住走进内室想问个清楚,但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脚下一停滞,急忙走了过去。
陆兮颜瘫倒在床边,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好像丢失了魂魄。她的左手无力地垂到地上,手心躺着一张纸。
“陆小姐?”唐小鸢以为她被房中什么秘密的暗器所伤,按住了她的左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一切无恙,但陆兮颜的脸色十分惨白。
唐小鸢正觉得疑惑,就看到了她手上的纸张,她读得非常慢,读完了很是惊讶。
她担忧地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陆兮颜,很快地镇定了下来。
好像这时候才发现唐小鸢走到了身边,陆兮颜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说:“原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她一字一顿:“好,好一个‘思卿之情’,好一个‘当除时必除之’。父亲的心意,尽述于此了。可叹母亲自责悔恨一生,缠绵病榻一生,竟没有换得半点真心!什么相敬如宾,什么举案齐眉,都是假的。若我是男儿之身,只怕也绝对活不到今天。”
她眼里透明的水珠滴答打在了地上。
“小鸢,你说,此事,我哥是不是也很清楚?他对我好,他离开山谷,是不是也是设计好的,在他的眼里,我也只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布吗?”
陆兮颜看向唐小鸢,语气极其的不安稳,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唐小鸢想了想,试着分析给她听:“不会的,你们映月谷不是正处在水深火热中吗?无论为了什么,至少,你哥,陆……陆显不可能以牺牲家里的利益为代价吧。”她心生疑惑,陆显,真的掺和了这些复杂的事情吗?
陆兮颜略微低下头去,左手捏紧了那封谋划精密的家书,努力使自己平静,忽然说:“你带了火折子吗?”
“你想做什么?”
陆兮颜疲惫地倒靠在床边,眼神飘忽无神,无力地说:“这封信,只当我从未读过吧!”
唐小鸢小心地问:“你不会是想烧了它吧?真的要这样?”
陆兮颜暂时变得冷静,说:“无论我哥是否读过,我都不希望他知道我看过这封信。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她坚持,唐小鸢掏出打火机,将那信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