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显皱起了眉头。他看得非常清楚，在这个镜子显现出来的有如墓室一样的小松的病房里面，桌子上摆放着一圈花瓶，花瓶是非常精致的青花瓷，上面描画着若隐若现的云纹，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样子，而瓶子里放着桃花，其中唯一一只描金的瓶子里，放着的桃花看上去倒是有点面熟，像妖怪的原形。

陆显盯着白雾镜子里的这一幕，第一次开口，问猊萱：“你徒弟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不让他恢复自己原本的形貌，还要让他支撑维持成这幅样子？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得慌吗？”他问的完完全全是一句没什么要紧的话。

猊萱坐在高高的榻上，听了陆显的话，眼睛里却明显地闪过了一种轻蔑不屑的目光，她的语气表面温柔，实际上却是冷冰冰的，她说：“小松还活着，又不是死了，怎么会去做这种死人才做的事情？”

“在你们看来，变成自己的本来的面目，是死人才会做的事情？可是，如果连自己本来的样子都想忘记，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陆显问了这么一句，然而，他好像没有打算听到猊萱的回答，事实上，猊萱听了这句话以后，神情变得更加冷淡了。陆显于是微微抬起头，看了看猊萱的方向，发现她正在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把短刀，像是一种普通的水果刀。

陆显低声地说：“那是你的武器？你的武器好像不太顺你的手啊，我倒是有一把小巧一点的，或许找到了可以送你。”

“不需要。”猊萱听出他的语气里藏着一点轻蔑的意思，于是山洞里所有的非人者都对陆显怒目相视，好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跟他打一架才好。

坐在榻上的猊萱看了看底下的妖魔鬼怪，说：“你们，全部都给我出去。”

她的这个命令下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底下的妖怪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妖怪们纷纷沉浸在惊讶当中，而距离矮榻最近的一只男狐狸妖怪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向猊萱请教：“老板啊，这个人留下来可是个大祸患，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认为……”他说话的角度，好像站在山洞正中央的陆显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

而猊萱仅仅只看了他一眼，这只男狐狸妖怪就停下来话头。她保持着那种平平淡淡的神情，重复了一句，说：“我已经说过了，你们都给我出去，全部出去，一个人都不要留下，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紧接着，一道雪亮的白光再一次从猊萱的指尖弹了出来，直愣愣地冲向了那个可怜的男狐狸妖怪。

于是，说话的妖怪受了很严重地一击，飞快地后退，好像被那片白光承载着一样，山洞的大门忽然打开，在这同时，白光和男狐狸妖怪都飞了出去。

洞口又一次关闭了，只剩下一条缝。

猊萱淡淡地问：“怎么，难道还要我再说第三遍吗？你们的耳朵是不是集体出了什么毛病？”

山洞里面剩下的那些妖怪们顿时全都变成了恐惧的样子，反应了过来，这才纷纷说：“是。”他们一步步后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这么化作了很多道的青烟，从洞口的那条缝里钻出去了。

山洞里变得空旷，只有猊萱坐在高高的榻上，而陆显还站在堂前，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就变得非常清晰，带着回音。

这时候，时间好像变得超乎寻常地缓慢了。